夜有些深了,郑安平让陈四也去休息,自己冻得不行,根本睡不着,就来到船尾和船夫搭讪,借此驱除寒意。他自己介绍自己是郑人,助本家公子来寻生意,就便问一问本地的风土人情、山川远近。船夫也知道武安来了秦军,心里有些担心,特别是走夜路……就着无事,两人天南海北地闲扯一番,有心算无心,被郑安平套出很多话来。
原来,邯郸郭氏是一家冶铁的大户,近几年,生意拓展到丝绸等,只要挣钱的行业都有郭氏的身影,隐然赵国第一巨商。船夫道:“但得郭氏相助,事无不成。”
一边说话,一边和船夫一起摇橹,郑安平终于熬过这一夜的寒冷,守来东方的曙光。船夫道:“前者不远便为磁山,郭氏之矿在焉!”然后将船靠上岸,道:“如此便入武安矣!”
靠岸的振荡惊醒了船上二人。两人坐起,见郑安平在给船夫掏钱,船夫推辞道:“佣值郭氏已付矣!”
郑安平道:“夜来得兄之教,劳兄之力,非敢为谢,或备一餐!”扶着睡眼惺忪的公子缯和陈四跳上岸去。
前行不远,就是他们来时乡导佣船的津口。从津口北上三十里,才是秦军所占据的武安东城,而在离东城十来里外,就是武安县城。从津口北上,一路都有铁矿,并不冷清;在河边,林立的治炉散发着巨大的热量,把这里烧烤得有如春天。
陈四默记着几天前的道路,带着公子缯沿着道路奔往洺水。天明后,一行人走进洺水边的一个聚邑里,找到一家酒肆,买了些酒肉,吃了些蒸饭,公子缯的面色和缓过来。一路上,郑安平的绨袍一直穿在公子缯身上,直到现在,才脱下来要还给郑安平。郑安平喝了酒,这里又有些冶炉的余温,比在河上强了不少,自然不收。公子缯并不推辞,复又穿在身上。陈四在一旁看了发笑。
吃过早饭,三人复再起身北上。从这里过了洺水,就是磁山,郭氏拥有的最好矿点就是磁山。但三人怕为赵人看破,不敢从这里过河,宁可沿着洺水一路向北。这里相比对岸,人烟较少,以田园为主,相对僻远。公子缯言语不多,性格古怪,郑安平和陈四都不敢怎么和他搭话;他也很少问话,好像十分信任二人,任由二人带着穿乡过邑。偶尔前面有民军盘查,又避不开的,只言是郭氏,并不留难。一直走到日头西沉,顺着河道拐向东,陈四寻到水浅处,正要过河,过岸发出一声断喝:“何人?”
三人一听,如闻仙乐,心花怒放:喝叫的竟是秦音。郑安平不敢暴露三人的身份,只用秦音回答道:“秦人!”对面的听见了他的秦音(虽然带着郑音),也见他们没有器械,便道:“且渡!”
三人涉水过了河。一名士卒上前查问,郑安平道:“愿见大夫。”一名簪袅过来,看了看郑安平,问道:“汝乃何人,见大夫何事?”
郑安平道:“吾乃中更亲营大夫郑安平,哨探归来。”
簪袅听了,叫过一名士卒,道:“且送大夫处。”那名士卒引着三人往大夫处而来。那名大夫住在一处民宅中,听见士卒的报告,出来看了看郑安平等三人,并未多言,便指一指远处的城池,道:“中更所在不远,汝等可自归之!”
郑安平道:“吾友体弱,或有车驾,愿稍助!”
那名大夫道:“于途辎重皆肩负也,焉得车乘?未能也!”
郑安平只得相辞而别。转到一处营盘中,求见官大夫。这名官大夫在王龁那里见过郑安平,知道他虽然爵位不高,但功劳不小,对他十分热情。为郑安平从邑中征用了一乘牛车,让邑民拉着,十名士卒护卫,直往东城而来。
东城由司马靳的前军占领。由于郑安平没有节符,公子缯也不便出示他的玉佩,很得了些留难,好说歹说才得以入城,进了中更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