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却并不阴暗。两人来到屏风前,对席而坐。
苏厉道:“天甚炎热,敢请去屏!”
平原君闻言,立即叫人将大堂内的屏风撤去,前后门洞开,任由穿堂风吹拂。还客气地道:“先生且宽衣!”
苏厉道:“正有此意。愿从君上!”
平原君于是率先将自己的衣裳全都退尽,只留护裆。苏厉也跟着将衣裳退尽。两个男人赤诚相对。平原君叫来浆水,与苏厉对饮。
坐定,苏厉道:“君上得出咸阳,将归邯郸,将以何计献赵王?”
平原君道:“正无计策,愿先生教我!”
苏厉道:“去岁,虞卿奉赵王命密使洛阳,与诸侯交。臣有与焉。彼时赵举国震惊,民不能战,故主和以缓秦兵,俾赵得休息。今值盛夏,万物繁茂,肃杀之气一空,生机已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蕡蕡其实,正家室充盈、家人戮力之时也。未可示之弱也。”
平原君道:“赵示弱于天下,其说如何?”
苏厉道:“魏齐势穷而投君上,而为赵所卖,以息秦怒。赵之弱,不亦显乎!”
平原君道:“胜质于秦,秦人以魏齐相胁。王爱胜,索齐而得其首,传之咸阳,诚胜之罪也。”
苏厉道:“魏齐之首一入咸阳,而君与秦会盟于河上,天下皆知赵媾于秦也。”
平原君道:“诚然,先生之言也。如之奈何?”
苏厉道:“秦示天下以魏齐之首,然必有其余而索于赵也。”
平原君道:“并无其余。”
苏厉道:“非也。赵媾于秦,臣所与焉。以六城为媾,臣之计也。焉得无其余?”
平原君道:“秦固索其城,然今魏齐首之入也,而不言其余也。”
苏厉道:“秦之厌焉有足时!虽当面不及,后必索之。索之不得,即随之大兵,君其计之,赵其可乎?”
平原君道:“未可。”
苏厉道:“非独赵也,天下诸侯无一能独抗秦者。为诸侯计,当合纵而击之,并力以抗之。若张皇四顾,终必为秦臣!”
平原君道:“长平之役也,赵四联诸侯,无一应者。今赵力屈势绌,诸侯孰能助之?”
苏厉道:“长平之役也,赵明出郑朱使于秦以媾,暗以安平君田单沟联诸侯以抗秦。田单虽相,齐人也。郑朱虽贱,赵大夫也。以亲者入秦,而疏者入诸侯,诸侯之不助于赵,不亦宜乎!若赵明以安平君使于秦,而暗使郑朱使于诸侯,诸侯必起而助也。”
平原君听了,顿时面红耳赤。在他看来,使者不过是传达赵王的意图,只要能说会道,把话说透,自然可以取得外交成果,从来没有想到使者人选竟然有如此深意。
苏厉似乎没有看到平原君的窘迫,继续道:“今者,魏齐之首入,而君出咸阳,及与秦盟,天下诸侯必以赵为秦附庸也,孰能助之?而赵之朝野,无有亲且贵如君者,而为诸侯信……”
平原君立即听明白了,接口道:“是故,必以胜为使,游于诸侯,乃得其效也!”
苏厉听了平原君的话,抚掌道:“善矣,君之言也,天下之所望也!必也君亲至国,诸侯乃敢出之。稍有游移,其计败矣!”
平原君微微一笑,出人意料地问道:“先生,周臣也,欲天下抗秦,其计何如?”
苏厉道:“周王,天子也。天下之势将归秦,周宁勿惧乎。是故欲弱秦也。”
平原君道:“周其抗秦乎?”
苏厉道:“周,地不过百里,城不过数座。秦之伐周,无扩地之实,而有伐天子之名。周勿抗也,非勿抗也,无所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