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观这番话纯属胡说八道,压根没有锦衣卫和他说过此事。只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言,这才编造了一番谎话出来。丁观心中早已打好了算盘,若是厉秋风要追问是哪一个锦衣卫告诉他此事,他大可以随便编一个名字出来搪塞过去。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所辖的锦衣卫加在一起,几有万余人,厉秋风总不能全都识得罢? 丁观一边说话,一边留意厉秋风和慕容丹砚的神情,见两人神色如常,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有一年在下奉阳大人之命为锦衣卫办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眼看着期限将至,事情还没有办妥,在下心急如梦,以为自己就要倒大霉,多亏一位锦衣卫大人找来费家父子帮忙,这才勉强办妥了事情。从此在下与费良有了交情,后来也托着他办了几件事情。此次前往扶桑,在下生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护得厉大爷和穆姑娘周全,非得被阳大人严责不可,这才派人携带重金去将费家父子请来,充当保镖,护送厉大爷和穆姑娘前往扶桑。” 厉秋风听丁观说完之后,口中夸赞他心思缜密,做事极为周全,心中却想,丁观说话真真假假,不可全信。锦衣卫外出办案,回到京城锦衣卫衙门之后,都要将办案的情形详细写成文书,送交南镇抚司,存放于案牍库中备查。我虽然不敢说将案牍库中的所有文书都读了一遍,不过十成中至少读了三成,可从来没有见过有关费家的记载。而且若是锦衣卫要丁观帮忙办事,一定是极为机密之事,必定要叮嘱丁观不许将事情泄露给别人。但是丁观却将此事说给了我和慕容姑娘,其中大有古怪。丁观为锦衣卫办事多半不假,不过他与费家交往未必是由锦衣卫从中牵线。此人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着实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 丁观见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并没有追问自己费家父子的来历,总算将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中,不住向两人劝酒。厉秋风与他虚与委蛇,谈得甚是投缘。丁观初时对厉秋风颇为忌惮,说话云里雾里,十句话中只有一两句是真话,只是他看到厉秋风说话甚是诚恳,似乎并无心机,暗想此人虽然被阳震中倚为心腹,不过毕竟太过年轻,阅历太少,以智计而论,绝对不是我的对手。只要我小心谨慎,必定能够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待到从扶桑国返回中原之后,尽可以利用他为自己办事。 念及此处,丁观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将厉秋风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是以说话之时便多了不少真话。厉秋风对丁观颇为提防,听出此人有意笼络自己,暗想自己在宁波与萧东相识,知道萧东虽然并非大官,不过在官场浸淫多年,为人极为圆滑。可是与丁观相比,萧东的智计差得远了。此次前往扶桑,可以说是危机重重,须得借助丁观之力,是以万万不能得罪了此人。厉秋风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说话之时故意顺着丁观的心思。是以两人虽然各怀鬼胎,不过看去却是亲热无比,到得后来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慕容丹砚冷眼旁观,见厉秋风和丁观言谈甚欢,心下颇为不解,暗想姓丁的明明是一个奸滑小人,和厉大哥说话之时大吹法螺,吹捧厉大哥无所不用其极,未必怀着什么好心。厉大哥是一个精明之人,按理说绝对不会被这个小人蒙蔽。可是看他说话的模样,竟然与姓丁的颇为投缘。难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虽然看出丁观不怀好意,厉大哥却没有看出来么?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担心厉秋风了丁观的大当,想要出言提醒,只是厉秋风和丁观说得兴高采烈,她竟然无法插话,只得板着脸生闷气。 这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天色已近黄昏,丁观微有醉意,暗想姓厉的小子酒量比老子强得多,若是再喝下去,只怕老子酩酊大醉之下胡说八道,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必定会坏了大事。念及此处,他双手按着桌子,勉强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道:“厉大爷,穆姑娘,今日叨扰了两位,还望两位不要怪罪。天色已然不早,在下这就告辞,请两位好生安歇。明日两位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在下陪两位出城,到码头转一转。” 丁观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桌子这些盘盘碗碗,两位不必理会。在下到了一楼之后,自然会吩咐掌柜找了伙计前来收拾。” 厉秋风听丁观如此一说,却也并不挽留,将丁观送到门外,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口处,这才走回客房,关了屋门。他刚刚走回到桌前,慕容丹砚抢着说道:“厉大哥,姓丁的方才说话云山雾罩,大拍你的马屁,可未必怀着什么好心。以厉大哥的智计,必定能够看出此人不怀好意,为何还要与他称兄道弟,言谈甚欢?” 厉秋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姑娘说得不错,丁观确实是一个狡猾之人。不过此人如此圆滑,倒也未必是要坑害咱们。须知锦衣卫将丁观收为羽翼,必定握有他的把柄,使得他不敢不听号令。丁观也知道自己帮着锦衣卫办事,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会招致灭顶之灾,是以说话办事极为谨慎,对任何人都心怀戒备。此次阳震中将他召到东安城,要他给咱们做向导,丁观自然知道此事干系甚大,前途是凶是吉殊未可知。丁观与我说话之时云山雾罩,东拉西扯,十句中有九句是假话,便是因为他想打探咱们的底细,以免咱们对他不怀好意,害了他的性命。”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