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黯淡。王小鱼见他如此沮丧,摇了摇头,口中说道:“锦衣卫虽然讨厌,不过姓许的坏蛋说的倒也不错。与其让这些老弱男女离开北城回到家中等死,还不如让他们留在城头。若是倭寇攻城,就算他们不能与倭寇厮杀,帮着咱们搬运擂石滚木,送水送饭,多少也能让咱们养精蓄锐,全力对付倭寇。” 王小鱼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转头看了那些百姓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戚九说道:“戚九,你别忘了这些老弱男女虽然不能阵厮杀,可是他们的儿子、丈夫、兄弟说不定就是你手下的义民。你虽然将这些义民操练得有模有样,毕竟时日太短,若是要靠着他们与倭寇交战,想来你也并无多少获胜的把握。不过若是将他们的父母、妻子女儿留在城头,这些家伙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也非得与倭寇死战不可!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就不要再为此事担忧了。” 戚九没有想到王小鱼竟然与关畅一般打算,心下又是惊讶,又有几分害怕。此前他对王小鱼虽然唯唯诺诺,不过是少年情窦初开之时的羞涩心思在作怪,并非对王小鱼有什么畏惧可言。直到此时听王小鱼说出这样几句话,戚九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下涌起,一直冲到了天灵盖处,身子竟然微微颤抖了几下。 王小鱼说得兴起,并没有发现戚九已然脸色大变,仍然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曾经听慕容姐姐说过,她在永安城头,亲眼看到厉大侠独自一人,在千军万马之中纵横来去,斩将夺旗。敌军虽有数万,却奈何不了他。遥想厉大侠当日神威凛凛的模样,那是何等威风?!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也要像厉大侠一般,扬威于万千敌人之前。那时我常常痛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像厉大侠一般冲锋陷阵,扬眉吐气。想不到只在一两个月之后,自己也能亲身参与一场大战,真是天垂怜!哈哈,哈哈。” 戚九见王小鱼说到后来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心中寒意更盛,不由将目光移向了别处,再也不敢与王小鱼目光相接。直到有人自城下送来饭食,戚九才借机走开。只是他边走边想,虽说王姑娘要利用这些老弱男女逼迫义民与倭寇死战,有些过于残忍,不过大敌当前,只怕也只能如此。她虽然是一个女子,可是论起杀伐决断的本领,丝毫不在须眉男子之下。 王小鱼谈兴正浓,只想着拉住戚九说话,可是戚九推说要去帮着关畅分发食物,她只得作罢。耳听得四周咀嚼馒头、喝粥吃菜之声大起,又无人来与她说话,王小鱼心下老大没,闷闷不乐地走到左首一处无人的垛口背后,缓缓坐到地,将长剑横于膝,暗想慕容姐姐和厉大侠不晓得在忙些什么。戚九虽然豪气不输厉大侠,可是一旦遇到锦衣卫就变得畏畏缩缩,着实令人生气。看戚九这副模样,戚家必定对他约束极严。自己眼下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这世再无一位亲人,而且从小既未开蒙识字,亦未学过女红,若是被戚九的家人见到,非得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不可。到了那时,就算自己委曲求全,只怕也不能见容于戚九的父母长辈。 念及此处,王小鱼心如刀割,忍不住站起身来,转头向人群望去。只见戚九和关畅站在城墙边缘,各自手中拿着馒头,正在小声说话。王小鱼心中焦急,直想将戚九拽过来问一个清楚,可是她转念一想,我与戚九萍水相逢,压根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可笑我自己竟然想着如何去见他的父母家人,若是被别人知道,非得笑我犯花痴不可!想到这里,王小鱼心中又羞又恼,背心倚着垛口,又慢慢地坐到了地。 戚九离着王小鱼有七八丈远,四周又有许多官兵、公差捕快和义民百姓,是以压根没有留意王小鱼正自盯着他。方才他帮着关畅等人将馒头、粥和咸菜分发给众人,见官兵、公差捕快大多只拿了一个馒头,压根不将粥和咸菜放在眼中。而义民和百姓看了食物之后,个个双眼放光,每人抓起两三个馒头,将粗瓷碗中盛满了粥,又取了几块用萝卜腌制的咸菜,便即聚在一起大嚼起来。许多义民还将食物拿到自已的父母妻子面前,全家人围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说话。戚九见此情形,心下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便在此时,关畅走到戚九身边,随手递给他一个馒头,口中说道:“戚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戚九点了点头,随着关畅走到右首一处无人的垛口背后,这才停了下来。关畅咬了一口馒头,一边咀嚼一边说道:“戚公子,那位王姑娘是什么来路,为何脾气如此暴躁?” 戚九一怔,急忙拱手说道:“好教关大人知道,王姑娘是厉大人和慕容姑娘的好朋友,至于她的出身来历,在下也不晓得。不过许大人应当知道她的来历,关大人若是想知晓此事,不妨向许大人请教。” 戚九知道王小鱼得罪了关畅,担心关畅伺机报复,这才没有说出王小鱼的身世,而是将此事推到许鹰扬身。戚九虽然并未做官,不过他自幼在登州卫军中长大,熟知官场规矩,知道从来都是大官向小官问话,若是大官不开口,小官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向大官询问。自己将此事推到许鹰扬身,关畅即便心中怀疑,却也不敢去向许鹰扬打听。 果不其然,关畅听戚九说完之后,只是点了点头,再未多问。他思忖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戚公子只用了数日工夫,便将这些泥腿子操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