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宗岩客套了几句,接着说道:“老夫原本不应当岔开话头,只是为了取信厉大人,不得不将这个秘密说给大人知道,免得让大人以为老夫故意隐瞒,另有所图。那日老夫砍倒了四头大棕熊,总算有了一些救命的食物。只不过登上大岛的族人有两三千人,一顿饭便将四头大棕熊的肉吃光了。不过大雪已停,咱们可以外出寻找食物,已不再惊慌。我柳生一族的族人大都来自寒山渔村,个个都会捕鱼之术。老夫挑选了百余名机灵的族人,要他们寻找水面捕鱼。随后老夫又亲自带人外出捕猎,不出数日,便猎杀了三四十头大棕熊,还有不计其数的野兔、野鸡、灰狼。派出去捕鱼的族人寻到了一处海汊子,凿开冰面,下网捕鱼,几乎每人都挑了两大筐鱼回来。 “族人见到有这么多食物带了回来,登时欢声雷动。老夫吩咐族中的女子收拾好食物,自己召集族中长者商议下一步应当如何行事。众人以为离开寒山渔村之时,并未想到极北之地竟然会下这么大的雪。眼下前路已被大雪封闭,道路难寻,若是贸然前行,每日只能走上数里,一旦再遇上大雪,没有屋子藏身,全族都有冻死之危。何况咱们虽然弄到了一些野兽和鱼,不过若是带着这点食物前行,只怕走不上几日,便会将这些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眼下已在这座树林中建了数百栋木屋,有了栖身之地,而且还可以猎杀野兽和打鱼来充饥,不会有冻饿之忧。倒不如留在此处过冬,一面派人带了足够的食物继续北行,寻找道路,一面猎杀棕熊等野兽和捕捞海鱼,将熊肉和鱼肉制成肉干和鱼干,待到冬天过去,大雪融化,咱们屯积的食物已然充足,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北上。 “老夫与各位长者计议已定,便在那座树林之中驻扎下来。这一住就是四五个月,直到第二年五月初,积雪化尽,老夫才带着族人离开树林,继续北行。在这四五个月之中,老夫派出数队人马,向北方探路。虽然又有数十人在途中冻饿而死,不过总算找出一条通往北方的稳妥道路。是以大队人马离开树林之后,只用了二十余日,便到了大岛的北端。那里住着一些人家,靠着打鱼为生。听渔家说从此处出海北行,不足百里之外,便是东夷的国土。登陆后一路北行,便可直抵大明。 “老夫闻言大喜,拿出钱来谢过渔家,随后召集全族男丁,砍伐树木,打造船只。两个月后,便打造了大小船只一百余只,又花费重金请了数十位渔家做向导,便即扬帆出海,直向北方而行。那些渔家平日里都在海上打鱼,对这座海峡极为熟悉,是以没费什么力气,咱们便到了东夷的南端。待到登陆之后,老夫带领族人晓行夜宿,一路北行,最后终于进入大明地界。直到此时,老夫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厉秋风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差,戚九则在登州卫军营长大,两人对东夷并不陌生。东夷位于辽东之南,以绿江为界河,与辽东隔河相望。自商朝之时起,东夷便一直视大明为宗主之国。东夷国内多山,地少民贫,倚仗大明之处甚多。厉秋风心下暗想,原来东夷的南端离着扶桑国的极北之地只隔着不到百里的海峡。柳生老贼率领族人向北逃窜,偷偷溜入东夷国内。东夷兵马不多,柳生老贼又极是狡诈,虽然溜入东夷国的扶桑人几有两三千人,东夷国没有发觉,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奇就奇在这么多扶桑人潜入大明,辽东巡抚衙门和辽东总兵衙门竟然没有发觉,却是太过古怪。虽说东夷一直是大明的属国,朝廷并未在两国边境驻扎重兵,可是这里毕竟是边关重地,锦衣卫也会派出密探。自己在锦衣卫的案牍库中,可从来没有见过有关扶桑人进入辽东的密报。 厉秋风思忖之际,只听柳生宗岩接着说道:“厉大人,你是锦衣卫百户,坐镇中枢,是锦衣卫指挥使阳震中阳大人的心腹爱将。老夫猜你此时心下一定不解,数千扶桑人潜入大明地界,辽东各处官府不将此事奏报朝廷,已是极为奇怪,为何遍布天下的锦衣卫探子,也未将此事报知锦衣卫南北两司。” 厉秋风没有想到柳生宗岩洞察入微,竟然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心下一凛。他看了柳生宗岩一眼,这才开口说道:“柳生先生不只武功高强,而且极富智计。你在扶桑国苦心经营多年,手下的数千族人已成了一支精锐军队。东夷虽是小国,自北向南也有数千里。柳生先生率领数千人横贯东夷国,却也并未走漏消息。大明自土木堡大战之后,已多年没有战事。鞑子兵虽然不时南下骚扰,在辽东却并未大动干戈。是以辽东武备松弛,倒给了柳生先生可乘之机。锦衣卫的探子虽然遍布天下,辽东却是地广人稀,他们没有发觉柳生先生带领族人潜入东辽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柳生宗岩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厉大人,你虽然聪明,不过毕竟年轻,许多事情,须得有了阅历,方能看破。其实十余年前,老夫带人刚刚进入辽东,便被锦衣卫的探子发觉,立时飞鸽传书,将此事禀报给锦衣卫派驻在辽阳府的头目。随后锦衣卫借了辽东巡抚的令旗,将文书以八百里加急送至京城,两日之内,文书已然送到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书案之上。” 柳生宗岩说到这里,略停了停,目光自厉秋风脸上慢慢掠过,这才接着说道:“可是文书到了锦衣卫衙门,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翻起什么浪花。老夫带领族人先是在藏在一处大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