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视觉之下,一切有灵魂的个体都无所遁形,因而上次白冬过来的时候就知道了,陈桦根本就没有病,就算有病也不可能是得了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在他的视野里,房间中的那个男人没有躺在床上,而是一直跪在房间的正中央。 “你跟青青的喜事,确实亲口告诉他比较好,可他现在确实不适合见人,我怕吓到你们。”王倩面露难色,哪怕白冬说得很有道理,她也还是觉得不妥。 “亲娘舅,娘舅亲,要不是这次青青侥幸醒了过来,她可能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舅舅在,今天是她第一次上门来,要是连舅舅的面都见不上未免也太可惜了。”在宗国人的传统文化中,舅舅是家庭关系中格外重要的角色,不然也不会有“舅夺母志”的委婉说法了,从侧面说明了舅舅的话语权之大。 “是啊舅妈,让我们和舅舅见一面吧。”虽然此前的十八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王倩,对于她而言完全就是个陌生人,但葛青青还是很会来事儿地叫起了舅妈。 这声舅妈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王倩叹了口气后推开了“卧室”的门,“你们进去吧,老陈这几年在家里有些疯癫,你们可别被他的模样给吓到了。” 单位给的房子就没有大的,这套房总共也就七十多个平米,自然不可能奢侈地把房间专门分出来当作书房、健身房之类的,旁边那间开着门的是主卧,那这扇门的背后必然就是次卧。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张单人床,但随着光线的进入,一座壁龛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 看房中的布置,这里显然是陈纤云曾经的房间,家具小巧精致并且以白、粉两色为主,但书桌上却放着一座几乎占据了整个桌面的壁龛,里面供着一尊裹着红绸的神像。白冬这几年民俗学得不错,一眼便认出了这是送子观音。 送子观音并不是观音,而是道教山神信仰中的“天仙圣母保生真人济世宏德碧霞元君”,为五岳至尊泰山的山神,地位与妈祖娘娘一般无二。这位大神跟西方三圣之一的“观世自在”没有半毛钱关系,人们之所以会把碧霞元君称作送子观音,只是因为古代的民间百姓没有见识,佛教入侵后把所有女神都认作观音,叫得人多了也就约定俗成多了这么个称呼。 桌上摆放有香炉和香烛,哪怕此时没有点燃线香、香烛,也能闻到一股挥散不去的烟熏味,比寺庙里的还要浓重。一个男人伏身跪在社畜常放在人体工学椅子上的那种坐垫上,本来应该很滑稽的,但他额头点地口中不断呢喃的模样,着实让人笑不出来。 “舅舅……”葛青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男人没有回应,依然伏在垫子上念诵着什么。 白冬仔细分辨了一下,却也只听出了部分内容:“那么多的迷惑难寻善果,那无度的红尘孰能堪破,殃堕无间不得豁达洒脱,不断衰落的身如枷锁……” “舅舅!”葛青青又喊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大了许多。 “呃。”陈桦如同从梦中猛然惊醒似地身体一震,艰难抬起头来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两人,房间里没有开灯,而客厅里却是灯火通明,所以从里面向外是逆光的,肯定看不清人脸,但他却仿佛立刻就认出了来人似地:“是彤彤回来了?” “舅舅,我是青青。”葛青青回答道。 “啊,青青,青青不是死了么!”陈桦叫到。 “老陈,你又发什么疯病,外甥女今天可是第一次上门,你别把孩子吓坏了。”王倩站在门口大喝了一声,老小区的筒子楼隔音很差,她这一嗓子只怕楼上楼下都听到了。 一个在事业单位上班的男人,烧香拜佛肯定是不合适的,在家里偷偷地搞这些不是不能理解,但陈桦的状态明显已经入魔了。白冬进门之前只看到对方的灵魂上魔焰腾腾,紫红色的雾气升起三尺高,却并不知道原因,可开门见了这尊神像便知道问题所在了。 碧霞元君是道教山神,陈桦却把她当成菩萨来拜,还天天跪在神像面前念颂佛经。这好比跑到杰森·斯坦森的面前要签名,拿到之后还来了一句“郭达老师,您的小品演得真好,再也没有您和蔡明老师这样的银幕情侣了”,就问你受得了受不了。 “着!”白冬手里也没趁手的家伙事儿,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串,甩手就冲神像甩了过去,这尊泥胎塑像虽然沾了一个神字,却因为扭曲的供奉而成了邪异之物,留之不得。 “住手!”陈桦抬手去拦,可哪里还来得及,只见金属的钥匙撞上了塑像,瞬间将之击了个粉碎。一道深紫色虚影从神像的破口中冲了出来,直奔葛青青而来,速度快若奔雷。 白冬对自己的灵魂视觉极有自信,先前看过便觉得这房间里除了陈桦再没有别的“有灵”之物存在,变生肘腋完全反应不及,只是凭借本能推了葛青青一把,自己被这道影子击中胸口,当场跪倒在地。 “老陈,你就知道坐那儿抽烟,能不能托关系把孩子送去总院倒是说句人话啊。”白冬从剧痛之中恢复,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可看着却新了不少,王倩也成了二十岁刚出头的花信少妇。 “你在跟我说话?”白冬这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陈桦。 “那不然呢,你别在这儿装蒜,咱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王倩的眼睛肿得像金鱼一样,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而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头上敷着冷毛巾的女婴。 “我尽量吧,尽量。”这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