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端上来后,关井泉的复眼就聚焦在食物上了,他的触角微微颤抖,在食物上爬来爬去,然后再用特殊的口器将其送到自己的嘴里。 徐恒注意到,他的颚部有着锋利的齿状结构,这些齿状结构灵活地协同运动,让他能够轻松地切割和咀嚼食物。 如果这个世界是越像人越受欢迎的话,自己的老师好像有点丑。 彻底消灭完自己盆中的食物后,他再次看向徐恒:“怎么闹矛盾了,你爸打你了?” 徐恒不吭声,他听关井泉的意思,似乎认识这个世界里自己的“父亲”一样。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他不吭声,关井泉开始自顾自聊起来了。 “你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爸认识,毕竟我们这里是一个小县城,这很正常。” “说准确点,我们其实是初中同学,只是当时关系不好。” “他没上高中,我去上了高中,只是,没考上大学。” 关井泉说到这里,那对巨大的复眼闪了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还好我们那时候比较宽松,所以隔了一年,我就来当老师了,现在都人至中年了。” “我和你父亲就是在隔的这一年里认识的。” “那个年代,不可能有人能有一年,空窗期。我没上大学之后,就在外面摆摊,早上卖茶叶蛋,下午和晚上卖小馄饨。” 徐恒又看了一眼眼前的一份客饭,用筷子翻动了两下,再次确认这就是正常食物。 “怎么,不合你胃口吗?要不要再帮你点份别的?” 徐恒摇了摇头,反正他是不打算吃的。 “直到今天,我还能看到那个站在路边摆摊的人,那个畏畏缩缩的落榜生。” “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柏油路啊,都是烂泥路,烂泥地。烂泥地上人们自发组成一个一个的早市,菜市场,夜市。这些集会的西南角永远属于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孩——也就比你大上三岁,我就叫他小孩了。” “他总是戴着口罩和墨镜,浑身裹得像个木乃伊,但是这一点用都没有,你父亲一眼就认出了我这个并不熟悉的初中同学。” “说老实话,被一个面熟的陌生人当众喊出名字,我恨不得扔下自己的摊位就跑,可是当时我还没给他装好他要的小馄饨,只好红着脸给他装好了。” “但我戴着口罩,你爸可看不出我的窘迫,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再要了一份小馄饨,并告诉我以后他天天来。” 徐恒似乎能看到那个场景。 一个缩着脖的倒霉蛋,突然发现自己的伪装都是伪装给自己看的,在混杂着水果味、腐烂蔬菜味和血腥味的菜市场,听着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忍受着别人无意的羞辱。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你爸可能看上去是个混蛋,但其实是个好人。小伙子哪有不挨几顿打的?” “之前我是不想告诉你而已,现在你应该也知道了,为什么次次考试稳定在倒数前三,我还是在想着法子拉你一把。” “后来关老师你是怎么成为关老师的?”徐恒开口问道。 关井泉从自己的“鼻子”里出了一口气,笑了一笑:“你不要以为你把书的封皮撕下来贴在课外书上这招很新。” “我当年摆摊的时候就用过这招了,不然也没法来当你的老师。” 关井泉说完,双手抱胸,微微开始摇晃自己的身体。 徐恒也笑了一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那个还有着自尊心的小贩,在自己的箱子里放着一系列的学习资料,这些书沾上了茶叶蛋和小馄饨的味道还不算,还要被贴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的封皮。 至少这样就不会被嘀嘀咕咕了,作为一个小贩,看些杂七杂八的书才更符合他的身份。 “你现在还年轻,哦,我甚至用不着说这句话,你现在还完全来得及。”关井泉继续说道,“和自己家里搞好关系吧,不管怎么样,我想你应该不会是想着离开这里的人吧。” “因为所有人最后都要回来的。” 关井泉一字一顿地说道。 徐恒一下子警惕起来,他从来没忘记那个蛾人说过的话。 二十年前的杀人者已经回来了。 而算算年龄,很可能对应着眼前这个男子的青年时期。 “但是现在,我们两个得先回去。”关井泉站起身来,“晚课马上要开始了,今天是英语的测试吧,虽然估计你做出来又是一坨屎。” 徐恒跟着关井泉离开了小店,天已经有点黑了,月亮和太阳同时挂在空中。 路上的“人”也渐渐开始多了起来,节肢动物足具摩擦地面的声音足够大之后,确实有点瘆人。 “老师,你高中是怎么过的?” “我的高中?没什么意思的,你只要知道现在我是你的老师就行。” “我非常好奇,老师当年有朋友吗?高中里的时候。” 徐恒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到口风琴开始发烫。 关井泉的脚步一下子僵住了。 “你是听你父亲说什么了?是他派你这小子来的?” 关井泉回头严肃地看着徐恒,但是神色很快缓和下来。 “不,他要是有这个脑子,也不至于当年……高中都没考上。” 徐恒努力从关井泉脸上捕捉到神色变化,但是很遗憾,甲虫们在面部的情绪传达这方面好像不是很理想。还好徐恒不傻,知道原先要说的肯定不是高中没考上。 关井泉回过身去继续领路,徐恒突然靠近了他一点:“老师,如果我这次小测验考的不错,能多和我讲讲吗?” 徐恒深吸了一口气,他手轻轻捏住了埃雅仁迪尔之星的哀嚎。 如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