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娲皇抟土造人,人类自此便诞生行走于这个世界。 大禹治水,神农尝百草,夸父逐日,无一不书写着为人者锲而不舍、不屈不挠,敢于以一双手、一双脚,不畏艰险,改造世界,上下求索,勇于牺牲的精神与魄力。 在高贵的精神面前,所谓的“高贵”的血脉,不过是这世上最无耻之尤的骗局。 故事的主角可以是任何一个贩夫走卒,杀猪屠狗之徒。而著书立碑者,也绝不该局限于那些居位食禄的帝王将相之辈。 不论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大道之下,众生平等,从来便不以血脉、出身来定尊卑。人是自然之灵,却不可妄为万物之长。 颢苍只希望凌守夷能重新做回一个踏踏实实的,大写的“人”,一撇一捺,立于天地之间。 尊也是以道德为尊,卑也是以卑劣为卑。 “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是柔娘的血脉,只是甫一出生便被抱养在那群人身边。这才养成他这个目空一切的冷傲个性。”颢苍道,“他本性不坏,若非如此天上的那位也不会对他出手。”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但他高高在上飘在云端太久了。全然不知自己的身世,也忘记了自己只是这万灵之一,与这芸芸众生并无任何不同之处。” 颢苍说到这里,竟肃容俯身朝她行了一个大礼,涩声道:“夏姑娘,我知晓他做了许多错事,但求你不要与他计较,怜悯他幼时失去父母,认贼为亲的份上,帮一帮他。” “前辈!”夏连翘讶然至极,受之有愧,忙扶起颢苍道,“前辈何至于此!我与他早已互许终身,就算是前辈不说,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死局。” 颢苍温柔地看着她,眼底泛起如水波纹般淡淡的慈爱。 夏连翘:“……”她这才记起来,按辈分来说,眼前这个青年,她应该喊他一声“爸”。 原谅她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在喊不出口。 应龙所说的这些,她当然知道。 不管是这个世界的本源的故事还是仙门的真面目,也恰恰因为此,她才不能随意开口剧透,天帝是异界飞升而来的大能修士,掌握着某种程度上的时空法则。 书中不过寥寥数言,观者没有耐心,一目十行,也不过几息之间,便看尽书中人一生的悲欢离合。 她此时直面亲历者的讲述,内心的震动与彷徨与之前囫囵吞枣看书时又全然不动。 夏连翘内心沉甸甸的,她动了动唇,最终还是不胜迷惘地开了口,“可是前辈……我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说服他……更何况……” 她并不知晓颢苍口中的帮一帮凌守夷具体而言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若是天帝不死,他们一日也不得安宁。 颢苍静静听完她言语间的迷茫与无措之后,“我知晓,我此言对姑娘而言或许有些强人所难,姑娘若是……” “前辈这是哪里的话。”夏连翘难得有些冒犯地截住他 的话头,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眼直视着颢苍,“答应前辈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只是敢问前辈可有什么计划与准备?” 颢苍怔了半晌,这才又弯唇露出个很浅淡的笑道,“我算是明白,他为何会对你用情至此。” 夏连翘:“……” 在长辈面前说这些总有些尴尬,她有点儿无助地移开视线,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可能是被她脸上的无助逗笑了,颢苍轻笑一声,倒也没再揶揄她二人。 “准备自然是有的。”提及正事,颢苍的口气明显郑重几分,“对于她身上发生的这一切,柔娘当年其实早有预料。曾留下一封秘信暗藏于她一支发簪内,只待有朝一日,他长大了些,再交予他。” 夏连翘心跳倏忽加快了几分,她正苦于如何在不剧透的情况下说服凌守夷,如果有他母亲遗下的书信,那这一切就好办多了。 “前辈可知晓这支发簪的下落?” 颢苍摇摇头,“她被擒回仙门之后,我与她夫妻二人便再无得见一面。想来这支发簪也随她回到了仙门。” 他语气和宛,便是说起此事,也只眼底一晃而过淡淡的遗憾。 “他们有可能发现这支发簪吗?”夏连翘想了想,审慎地继续发问。 颢苍:“柔娘为人机敏,行事谨慎。若有朝一日藏不住了,便是她自己主动毁去,也绝不会令它落入仙门之手。我想,这支发簪或许还藏在昔年囚困她之所。” “至于天上那位……”颢苍沉吟半晌,“你过来些。” 她刚走上前,颢苍的手便轻轻钳住她肩头,另一只手摩上她的发顶。 夏连翘微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镇静下来,没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