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左边细口的黄铜瓶里插着三两支新摘的花,床帐上吊着小花篮,香气蓊郁。 枕头有两只,并排放在一起。 凌守夷他还看到了自己的剑,与斗笠蓑衣一起被挂在墙上。 这是,他和夏连翘的……家。 夏连翘去了厨房,说再也不敢让他炸厨房了,他才隐约记起来,之前的确是自己在做饭,但伴随着茅屋屋顶被一次次掀翻,夏连翘打死也不肯让他再踏入厨房半步。 她其实也懒得烧饭,但她嘴馋,戒不掉口腹之欲,两个人大多时候还是会选择去山下吃。 凌守夷走到桌边,坐下,看向桌上一只未完工的虎头鞋。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竟这般自然而然地拿起旁边的针线,垂眸开始缝鞋。 穿针引线,无比熟稔自然。 缝到一半,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沥沥的嗓音,像刚出谷的黄莺。 一个浑身上下湿漉漉,脏兮兮的小女孩,抱着只小狗崽跑回家,“爹爹!!” 她长得很像夏连翘,也有点儿像他。 凌守夷秀眉微剔,不假思索,无比自然地上前一步,替她整了整衣角,“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小女孩儿仰着脸笑,脸上泥巴东一块西一块,像只小花猫。 这是……他的家。 有桃花流水的,有子女绕膝的, 吵吵闹闹的,温暖的,有夏连翘的家。 凌守夷微微一怔,还没想明白夏连翘为何会成为他的妻子,眼前的一切又有了变化。 是被鲜血染红的天际。 往常云雾缭绕的天宫前尸横遍野,一个眉目冷峻昳丽的小童,安静地行走在鲜血中。 在这一刻,他的父母,他的家庭分崩离析。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母,也是最后一次。 匍匐在天池前挣扎的巨龙,龙鳞被剥,龙筋被抽,龙血染红了天池,天池的水满溢出来。 远处另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他看到她的容貌,脸很尖很瘦,或许她从前是丰润的,唇瓣干燥皲裂,或许从前是娇艳的。 唯有一双眉眼,如墨画一般。 他动了动唇,想喊,妈妈。 人人都说女人从前最温柔可亲,天真无邪。可女人的眼底,此刻却清冷明亮的如一把剑,这并不是个疯子的眼神。 她喃喃,又哭又笑,“他们都是骗子。” “是这世上最高明的骗子!” “一群骗子!!” 她上骂天,下骂地,骂遍这 世上一切神仙,很快就有人将她带走。 小童一声不吭,踩在血泊中,他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尸身的脸。 他记得他,他见过他,这天兵曾经给他带过下界的糖葫芦。 有人走到他身边,抚着他的头叹气,“神仙动情,必有灾殃。” “ﺕ()ﺕ” “到最后甚至还落得一死一疯的下场,除却多添数千条亡灵,不过一场空,值得吗?” 为了一己私欲,死这么多人,而自己沦落到一死一疯,下场凄凉的境地,当真值得吗? 值得吗? 他反复叩问。 如果夏连翘是仙门中人,他们或能结成共追大道的烟霞道侣,可她是凡人,应龙前车之鉴在前,追求这样的爱情当真值得吗? 眼前的再一次发生变化。 茅屋崩塌,桃花枯萎,清溪干涸。 红颜转瞬成白骨,人间不过黄土枯坟一抔土。 一股又一股的灵气被输送进体内,凌守夷大脑如遭重锤一般,他微微抿唇。 早在数年之前就看破这多情必伤情,太上忘情的真相,为何还沉沦其中,执迷不悟? 抱残峰顶,云气啸聚,原本华光五彩的流云,转瞬之间,竟成乌云压顶之势。 刘怀墉作为离凌守夷最近的人,最先觉察到不妙,凌守夷面色苍白,体内真气乱走,原本凝结成形气团,紊乱如摧棉扯絮一般。 伴随着轰然一声隐隐巨响,凌守夷身形晃了晃,面色煞白如雪,喷出一口鲜血出来。 被正阳剑宗寄予厚望的凌守夷,冲关金丹,失败了。 刘怀墉不可置信地收回手,面色一急,忙冲上前搀扶道:“冲霄!!” 凌守夷眼睫颤动,口吐鲜血,垂眸不言。 冲关失败,凌守夷倒也算镇静,深吸一口气,重又坐定,迅速凝定心神,收拢体内紊乱的气机。 等体内横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