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场安静了下来，台下的干部职工们仿佛忘记了寒冷，都不再搓手也不再跺脚，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主席台。 汤华礼平复了一下情绪，看了看同在主席台上的厂工会、财务部、厂办、技改办的领导，相互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说：“大家都是在昨天没领到工资后才知道厂里已经到了穷地揭不开锅的地步，而事实上，我们厂领导的心已经煎熬了好一阵子，我们每天都在想，如果真的到了发不出工资的这一天，我们该怎样面对大家？尽管我们想了很久，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我们谁也没想好应该怎么做。看着头发花白的厂长可怜巴巴到处求婆婆告奶奶的样子，我们心里都很难受，我们也想替他分忧，可他毕竟是一把手，是广泰的法定代表人，许多事我们就是想替把手，也是替不上的啊……” 说到这里，汤华礼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不是在哽噎而是抽泣，嘴唇在寒冷的空荡荡的曾经载满荣誉、盛满鲜花与掌声的礼堂里颤抖。话说到伤心处，他便不能自己，他努力地忍着抽泣声，几次用手握住麦克风的话筒，生怕把这种声响传出去，又几次把麦克风的弯脖子板平，又折下去，折下去，又板平，想再说点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声出来。 偌大的礼堂冷冷清清，每个人从脚底凉到了头顶，汤华礼拨弄麦克风的声音跟土匪来踢场子一样，在礼堂的喇叭里踢哩嗵隆作响。主席台上的几位领导赶紧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工会主席把麦克风从汤华礼面前移到了技改办主任资维强面前。 资维强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他清了清嗓子，把麦克风的弯脖子往上板了板说：“大家都知道，汤厂长和我们的一把手厂长都是科班技术出身，取得过很多重量级技术成果，都是我们广泰的骄傲。我在技改办当主任也有些年头了，今天，刚好借这个机会梳理一下我们厂里的技术实力。太远的就不说了，就说我们两位厂长参与的项目吧。” 汤华礼一伤心，一难过，竟把现场气氛搞得太过悲伤，要是这样的氛围再持续下去，可不是什么好事，在坐的毕竟只是干部职工代表，而在他们身后还有全厂职工，还有全厂的家属和退休职工。资维强接到麦克风时，他从工会主席的眼色里多少也悟出一点让转移话题的意思。 资维强讲了一些厂里历年来在技术创新方面取得的成就后说：“尽管我们的企业现在遇到了寒冬，但我相信，只要我们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在，就一定会有反转的那一天。昨天我们都在等厂长的好消息，但直到现在，我们的厂长还没有放弃为大家争取应得的利益，这会，他应该正在市国资委做专题汇报。” “财务科为什么没有通知欠发工资的事？不是他们不负责任。他们早都准备了两份《通知》：一份是欠发工资的情况说明，想把欠发工资的情况给大家说清楚。而另一份是‘致歉信’，是向全厂干部职工写的道歉信。” 资维强说到这里，转脸看了看主席台上的财务部长，部长的表情此刻变的极为复杂。他继续说，“我们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把《通知》发出去？我们在等，我们都在等厂长最后的努力……” 这时，汤华礼已经从悲伤中缓了过来，他示意资维强把麦克风给他。拿到麦克风后汤华礼说：“同志们！工友们！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在家属院看到我们的退休职工专拣便宜菜买，甚至还有老人在蔬菜早市捡菜叶，真叫人心碎啊……作为广泰的常务副厂长，我向大家道歉！企业陷入今天的困境，我有责任。” 汤华礼说着站起来，面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热烈的掌声再度响起，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那么的凝重。 “今天在座的都是广泰最忠诚的干部职工，还是让你们的财务部长把厂里的财务情况给大家说说吧，让大家对我们的家底也有个了解。”汤华礼把脸转向财务部长。 财务部长接过话筒，把厂里这段时间的财务状况一一做了介绍。阴冷的礼堂里人们都冻成了木桩，但从音箱传出来的一组组数据冰冷地钻进了大家的耳朵里，听的人们心里越发得凉。 时间一分分过去了，财务部长的讲话还在继续。现场气氛冰冷压抑，毕竟春节就要到了，说一千、道一万，发不出工资日子可怎么过？毫无疑问，欠发工资是压在每个人心头的一块磐石。 就在低沉的音响里传出一组组让人心灰意冷的财务数据时，汤华礼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赶紧起身走到台后去接电话。 让李永涛没想到的是，厂里的经营情况居然已经差到对多笔货款都拖欠的地步，如果再这样下去，别说工人工资，就连原材料订货都成问题，这吓出了他一身冷汗。原材料一旦断货就意味着工厂要停产，工厂一旦停产，可就连翻身的机会也没了。 汤华礼挂断电话从幕后走来，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直接来到财务部长身后，他不假思索地拿起麦克风，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讲话。汤华礼急促地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身子，举着麦克风说：“我刚刚接到了厂长的电话，厂长的努力终于为我们全厂职工争取到了工资！” 热烈的掌声跟炸雷一样瞬间爆发，海啸般汹涌澎湃。干部职工代表眼含热泪，先是一个人站了起来，紧接着，两个、三个……台下的干部职工们齐刷刷站了起来，李永涛也站了起来，他们胸膛涌动着一团一团的烈火，眼角挂着泪花，一个劲地呱唧呱唧鼓着掌。 汤华礼依旧站在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