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丽和刘华的相识,还得从早些时候说起。他们都是华阳镇的人,但隶属于不同的村,许丽家在民乐,刘华家在李家林。 但两家的住家却隔得不远,两个村落之间只间隔了几百米。 因而田地也隔得很近。 他们到底在多早就相识,也许在经年累月的农活忙碌中,不知不觉就认识了。乡村孩子的童年,大多时候都在农田和机耕道上度过的。也许他们也曾一起玩过泥巴,抓过蝴蝶,但到底只是一起,末了到时间就跟着家人回家吃饭,至于对方是谁,终究是没有印象了。 到许丽记事起,记住刘华名字的时候差不多是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候许丽跟着妈妈在田埂边种青豆,刘华跟着他妈妈在田里除草。许丽眼睛尖,觉得刘华面熟,一问,两人果然在同一所学校,还在同一个年级,只是不同班。 那时候的两个小学生,已经有了性别意识,虽然彼此见了面也会羞涩的笑一笑,但也绝不可能玩到一起。 自打刘华妈妈故去以后,许丽家和刘华家两家的走动才变得多了起来,都是一个大人拖着个孩子,不免同命相连,也惺惺相惜。所以他们也在农活上互相帮助。生活上也互帮互助。 农忙的时候,许丽和许丽妈妈负责割谷子,刘华父子则挥起手臂负责打。将谷穗重重的拍在一个大的四方形的木桶上,谷子就刷啦啦掉进了桶里。 但这种十分辛苦费力的收割模式没持续多久,村里就出现了打谷机,村民只需要割下稻谷,将之放入机器里,谷子也刷刷的掉进了另外一端的口袋里去。比起挥汗如雨的拍打,不知轻松了多少,因而迅速得到了推广。 川西平原土地历来富庶,因而人口众多,堪称寸土寸金。村民们人均耕地面积甚至不足一亩。 即便如此,田地每年的产出也足够满足一家人的生活需求了。九十年代初的时候,虽说国家早已经实行了改革开放,然而仍然有河南、AH一带的流民沿路乞讨到成都。 他们将一个布袋子搭在肩上,见了乡民就作揖,走到乡民门前,就用他们那充满家乡味的口音对着主人家不停说着祝福的话。 效果往往是满意的,川西人家不缺粮食,小气的会给他们装一斗谷子或者玉米,大方的则直接给他们一斗白米。 有的主人家甚至还会请他们吃上一顿饭,在饭桌上听他们讲老家的饥荒和沿途的见闻。 刘华家就曾经请过一个流民,是个老头。也不算请,不过只是送给了那个人两个大菜包子。那是刘华妈妈做的,刚出笼,见着乞讨的来了,这位热心肠的大姐就赶忙拿了两个包子递给老头。 老头六十多岁的年纪,蓄着胡须,体格还算硬朗,坐在刘华家门口的一块石墩子上,边啃边说着老家发大水,田地、房屋,全给冲毁了。政府只能救急二十斤白面,三斤棉被,若干衣物,那怎么够?光他两个半大小子一天就能干进去两斤白面,那袋白面只够他俩吃十天。实在没办法,只能出来乞讨,等攒些钱,再带回去把房子修了。 刘华妈妈问他出来多久了?老头回答:快一年了。平时就住在华阳车站里边,遇到临时查夜的来,他就转到车站外的桥洞子下住。老头说他也差不多下个月就准备回去了。 那是刘华听得最津津有味的一场聊天。老头说了很多,说武汉人怎样,重庆人又怎样,天南海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那时起,刘华心里就埋上了一颗向往远方的种子。 那时候电视才刚普及到千家万户,电话还是奢侈品。更别说汽车了。 后来刘华和许丽熟识之后,跟许丽也聊起过这一段。许丽说她家也帮过那种乞丐,不过帮得不多。许丽妈妈觉得这些人不怎么可信,有手有脚的,去车站帮人搬货都能挣下自己的口粮,却好逸恶劳的只想吃现成。 可谁能知道这些当初只是为逃避饥荒而千里迢迢沿路乞讨的流民们,会在改革开放的潮流中吃到甜头,从而演变成一种职业呢? 也许一开始只是粮食,后来他们就改成了现实的金钱,最后在这条充满戏剧性的道路上走向了发家致富。 刘华跟许丽聊这一段的时候,正是暑假,两人一边啃着冰棍,一边走在老华阳的桥上,那是一座非常古老的石桥。桥上坑凸的石板和桥柱上被人为摸得光亮出油的柱头,无不显示着它们过去所经历过的漫长岁月和沧桑。 毕竟过去,这里也是一个首府县衙。 老桥是老人们的执念之地,挑着菜,背着手工做出的馍馍的老人、挑着胆水豆腐的老人,叼着长长的烟斗,嘶嘶吸着叶烟的老人,还有提着鸟笼,悠闲踱步的老人。摆摊的蹲在两边,中间的过道上挤着南来北往的人,人很多,真是挨肩挤背,水泄不通。 但两个小少年是开心的。那是他们最后一个小学的暑假。 那一天,许丽说: “我们改天一起去城里玩。”细数着她听来的家珍: “我们去东城根吃老城隍的担担面。去人民公园吃龙抄手。去八宝街看猴戏,还有骡马市有矮子耍枪。之后去北较场爬老城墙。” 她才不想去武侯祠、南郊公园、杜甫草堂、昭觉寺那些地方呢,早去腻了。每逢春节,许丽家的既定路线就是初一去文殊院烧香,初二去武侯祠,顺带逛南郊公园。初三去昭觉寺,顺带再去逛旁边的动物园。 她家没有多的钱,可以去都江堰爬青城山、去峨眉山或者看乐山大佛,或者去彭州看牡丹,逛八仙洞。她们只能花上一块钱的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