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不要随意揣度望侯的心思,其实我早已做到,因为我揣度的,只是夫君的心思——我觉得,夫君并不喜望侯赠梅与观五,故才睁只眼闭只眼,由得观承瑾进了书房玩。”
“不知夫君可有印象,方才从观五那回来时,从来不碰的桂花糕,你却拿起尝了一块。显然心情不错。如此,似乎说明,观承瑾虽糟蹋了望侯的梅,却合了夫君的心意。”
“夫君是正人君子,许多事,宁忍而不愿为。但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我可以帮夫君啊。”
“欺负一下心中不喜的庶弟,违逆一次不可招惹的望侯……”
“夫君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薛令微慢条斯理,说得云淡风轻。
观煦的目光却是一寸寸变冷,当真动了怒。
然而正要开口,忽先听门外“铮”一声响!
他当即侧目,箭步冲到门口,开门一看,瞳孔陡缩——
扎在门上的,赫然是一支乌黑的长箭!
余力未消,箭羽尤在震颤!
此时,薛令微也往外走来,问道:“什么东……啊!”
最后一字,猝然化作声惊骇的尖叫!
观煦蓦地回首。
又一簇箭羽在书房右间的柜子上震颤!
视线下移,则见明间里薛令微面色惊骇,跌坐在地。
这一箭,直穿她髻发而过,震落一头金玉,再深深扎入书柜!
薛令微凤眸圆瞪,攥紧胸口衣襟,捂着剧烈的心跳强令自己冷静,才缓缓抬起头,望向书房左间。
观煦的目光,也同她一并转去。
便见明光靠坐窗沿,手中把玩一支箭,笑得灿烂:“少夫人,我这一箭,可有意思啊?”
观煦愣了一瞬便回过神,见她这般笑容,当即就要上前,赶去薛令微身旁。
却闻“嗖”的一声,长箭瞬时破空而来!
然他有了准备,自便伸出手去,掌心用力,竟一下抓住了那箭!只不过整个人都被箭势带得侧退了一步。
岂料破空声又起!
下一箭紧随而至,未及他再出手,已“铮”一声深深钉入地面!
震颤的箭杆距他足尖,不过两寸。
他抬起眼,重新看向明光,一瞬眉头紧锁。
她手中竟无一物,完全不见那乌弓踪迹——
说明这短短几息,她只以内力,便精准掷出了凶厉的四箭!
明光抽出第五支箭,认真道:“我在同少夫人说话,大公子最好不要搅扰。否则,我还有十五支箭,你觉得,你能抓得住几支?”
观煦五指用力攥紧手中箭,却慢慢垂下臂膀。
果真立于原地,不再动作。
明光满意地转向薛令微,笑吟吟复问道:“少夫人,我这几支箭,可有意思?”
薛令微定定看着她,半晌,忽而竟也笑了,笑得分外明艳,几乎盖住了她声音的虚弱:“有意思……”
她以手支地爬起来,不管散乱的髻发,站直身望向明光。
脸色还是被那第二箭吓出的苍白,眸中却竟透出股无畏的光彩,用力看着明光,“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望侯果真超然绝俗……叫妾惭凫企鹤,无地自容。”
不料明光笑容忽褪,反倒瞬间没了兴致。
本见薛令微敏锐聪颖,惊而不惧,骨子里暗藏嚣狂,她已无怒意,心中反觉敬佩。
然听得“妾”字自称,顿时一盆冷水浇在心头,浑身凉了个透。
明光将手中箭放回囊中,一步跳下窗台,缓缓走至薛令微面前,停于三尺:“薛令微。一身智计,囿于后宅——可比违逆我更有意思?”
说完却不待回应,径直越过薛令微步入右间,拔下书柜上的箭,再走到观煦面前,伸出手。
观煦紧盯着她,几息,才俯下身去,拔起地上的箭,同手中那支一并交还于她。
明光客气地一笑:“多谢。”
便与他擦肩而过,从敞开的正门走了出去,顺手将扎在门上的那支箭也拔了下来。
但不收回箭囊,就那么握着四支箭在手中,信步离去。
书房中,薛令微怔在原地。
柳眉紧锁,眸中一片混茫。
先才被明光一箭威吓,都能重新站得起来,此刻却不由扶住桌角,才借得三分力气。
观煦喉结滚动,终究没出声说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出了书房,直追明光而去。
然已无她踪迹。
临近院门,脚步才一顿,目光停滞在前方。
院门外地上,躺着向阑居的牌匾。
一支折了羽的断箭,正正扎在那“阑”字中心。
极显出箭者的嫌恶之意。
观煦石立于地,沉默地看着。
眸中光色,一寸寸黯淡。
直到突然响起一声叫唤,才回过神来。
“大公子!”
竟是日里那叫榕木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急道:“公子!大理寺来了一大帮人!说要进府缉拿嫌犯!”
观煦迅速压下心中乱绪,镇静道:“可有说,缉拿何人?”
“说了!”榕木满头大汗,“道是来拿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