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摇了摇头,“是我本来就没睡着,"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二娘如此辗转反侧,可是有什么心事?”听到这话,还在努力培养睡意的小娘子睁开了双眸,眼前是一片深沉的漆黑,更深夜阑,除了值守的仆妇外,整个国公府都在酣眠之中,她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阿姐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讲过的那位住在净善寺中的学子吗?”
“自然记得,"还不等季明棠继续往下说,季蕴华就饶有兴味地开口道:“难不成上次给你的书用上了?”什么上次给她的书?
季明棠思忖片刻,才想明白阿姐口中指的是什么一一上次她和阿姐见面还是在腊月里,那之后没过多久,阿姐就派青檀送来了那本刻画得栩栩如生的秘戏图!刹那间,季明棠的脑中如同无数烟火在同一刻绽放。她忍不住又翻了个身,国公府的被子用的都是最好的棉花,品质上乘,却太过保暖,哪怕只穿着单薄的寝衣也觉得有些热。
“那倒不是,阿姐上次给我的书……被我弄丢了。"小娘子的声音从被子中传来,带着闷闷的回响。
过年时人多眼杂,要收拾的东西也多,估计秘戏图就是在那个时候遗失的。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走时我再让青檀给你拿上几本就好。”
等到季明棠下意识地答应下来,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明明只是想跟阿姐说说自己跟三郎的事情,怎么话题又被扯到了这里?
纵使心跳微微加速,她还是趁着浓厚的夜色,给阿姐讲了在小张村的点点滴滴。
………他主动亲了我一下,这样总不能说是毫无情意了吧?只可惜我现在还在为亡夫服纪,没法给三郎一个名分。”阿姐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她笑着说道:“这又并非什么坏事。盲婚哑嫁、父母之命,千古以来的嫁娶都是如此,也是时候该变变样子了。我倒觉得接触一番再定下关系,才能帮你看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阿姐为何要这么说?莫非姐夫……他在府外有了人?“季明棠警惕地问道。
阿姐和姐夫一直是京城中有名的恩爱眷侣,没想到今日竟听到她在抱怨盲婚哑嫁一事。
“那倒没有,"季蕴华叹了口气,“只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过得久了,有感而发而已。”
小娘子不由得有了片刻的怔然,没想到在众人眼中婚姻和顺的阿姐,暗地里竟然也有这样的想法。她的思绪流转,顷刻间也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桩婚事一一
若是大婚之夜没有那个宣旨的宫监,自己与那位名义上的夫君……现在又该是何种模样?
不过过了须臾,季明棠又觉得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自己当初是为了离开侯府才去净善寺祈福的,若是没有成亲当晚的那道旨意,自然也没办法遇到三郎了。
况且听说她那亡夫是弃笔投戎的武将,习武之人大多凶悍,说不定还没有三郎那么会体贴人呢……念及三郎,季明棠的一颗心又不自觉地被轻轻提起。不知道三郎此时在干些什么?那桩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事情,到底查得怎么样了?
直到陷入沉眠,小娘子的脑海中仍在迷迷糊糊地思索。与此同时,在距离越国公府两条巷子的昌盛坊内。一轮明月高悬,将银辉洒满千家万户,唯有墙角背阴的地方享受不到半点月华,仿佛被全世界遗忘了一般。身穿夜行衣的青年藏匿于暗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散在了风中。
他双手抱剑,整个人的身形快要与浓稠的黑暗融为一体。明明身在别人的府邸,最是应当警醒的时刻,宋珩却总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注视着头顶的那轮弯月。
月明风清,皎月身上那抹饱满的弧度,竟有几分像在净善寺时,小娘子亲手煮过的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