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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2 / 2)

骤然闪过一丝不快,向来冷静自持的人竟然无法抑制自己的冲动。他站起身来,向沉浸在欣赏纸画中的女郎告辞道:“刚想起今日还有文章未做,就不在二娘这里打搅了。”

季明棠吃了一惊,没想到三郎这么快就要离开,不过还是将他送到了院门处。

回到知竹院后,宋珩仍然没办法静下心来看昨日的邸报。

女郎的嬉笑声穿过院墙,在寂静的冬日午后格外明显。

他凝神细听,似乎是季明棠身边那个叫白芷的丫头在教她蹴鞠。

握笔的力道不由加大。在净善寺中已经住了快一月了,还从未见过季家二娘玩过蹴鞠,这颗鞠球……不会也是从山下的集市买回来的吧?

另一边,玉梅苑内。

白芷幼时就会蹴鞠,拐、搭、控、捺等踢法都十分娴熟。

她教给自家小姐的玩法名叫“白打”[2],无需球门,除手之外其他的部位都能触球。

然而季明棠刚接触蹴鞠,根本控制不好碰球的力度。她脚下力气一大,鞠球便一下子扎进了小院的梅树当中。

一阵轻颤过后,几片粉白的花瓣从梅树梢头跌落,小球却稳当当地卡在了枝干当中,任凭树下之人怎么摇晃都不动如山。

白芷提议道:“小姐,我们要不请李郎君来帮个忙?他个子高,肯定能轻易把球拿下来……”

季明棠叹了口气,“他今日有事在身。罢了,我先回书房坐坐。”

学蹴鞠的热情刚燃起来便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下午,她还是如之前那样翻开《晏氏香谱》消磨时间。

一直看书看到了黄昏时间,邻人家的灶房升起阵阵炊烟,季明棠忽然想起昨日在知竹院看到的那一幕。

估计三郎今日吃的,又是斋堂里的饭食吧。

但是想起白日里生硬的告辞,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恹恹。说不定三郎根本不喜欢她几次三番的叨扰,所谓的“有文章要做”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兀自沉思时,原先还乖乖趴在小窝内的白团突然直起身来,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似的朝着屋外疾冲。

季明棠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出去,口中喊道:“白团,你干什么去?”

雪色的团子在暮色中打了个滚,围着来人的衣角蹭来蹭去。

“三郎怎么来了?”季明棠仰起头朝宋珩打了个招呼,随即目光落到了他的右手处,“这是……”

青年的神情略有些不自在。

在崇文馆上学时,馆内的博士为了让他们这群学子一心只读圣贤书,把丹青、拓印之道都归为了奇淫巧技。

因而他并不擅画,唯有写的字还算拿得出手。

“我家过年挂的桃符并不是二神的画像,而是在桃符上左书神荼、右书郁垒……”

桃木板上二神的名字入木三分。纵使天光晦暗,也能看清执笔之人铁画银钩,笔势刚健。

季明棠接过桃符,先宝贝似的摩挲两下,又好奇地问道:“三郎哪里找来的桃木板?”

青年咳了一声,“找寺里的住持借来的。”

实则后山就有野生的桃树,在沙场上削铁如泥的宝剑,轻易便能将桃木削成理想的形状。

“我这就把它们挂到门上,”季明棠转身一笑,一双清浅的眸子亮晶晶的,“既然是三郎亲手做的桃符,定然比买回来的更能驱邪避祸。”

她将桃符钉到院门上最显眼的位置后,突然想起下午踢的鞠球还在梅树上卡着。正巧趁着三郎在此,不如让他帮忙将球取下来。

落日熔金,青年的半张脸都被摇曳的树影覆盖。修长的手指举到高处,轻易就将卡在树中间的小球取了下来。

宋珩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球身,上面画着几朵明黄色的棣棠花。用笔的技法有些眼熟,应当与纸画儿和桃符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度抬起头来时,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遗憾。

“皮革被树枝扎破了,怕是不能再用了。”

季明棠颇为沮丧。

那球不算便宜,甚至在山下的集市里可以称得上昂贵。

她平时不常出门,好不容易出去买一趟东西,竟然又碰到了以次充好的奸商,枉她还称赞过那画师的技艺!

青年见状向她踱了一步,“我那里还有一个结实耐用的鞠球。这两日无事,正好可以教二娘蹴鞠。”

腊月里天黑得太快,天边的落日很快被一轮明月取代。二人的身影叠在一处,将地面染得浓稠如墨。

“多谢三郎的好意,只是……”季明棠望着地上的影子叹了口气。年前恐怕等不到三郎教她蹴鞠的那一日了——

“明日,我就要回夫家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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