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二门不迈,既不会马球,也不会京中小娘子人人都玩的蹴鞠……
好在白芷这时走了进来,打断了女郎起伏的思绪。
外面淅淅沥沥飘起了雪粒子,白芷来给自家小姐送御寒的斗篷,恰巧听到了方才两人的对话,笑着说道:“李郎君,我家娘子前些天熬的五味粥才叫一绝。”
“五味粥?”宋珩一怔,两家院子挨得实在是近,隔壁灶房烧火的时候,炊烟顺着冬日的寒风,轻而易举便能吹到知竹院的上空。
从军之人往往对气味更加敏感,但他在寺里的这些时日,却始终没闻到甜粥的清香。
季明棠点了点头,“都说腊月初八那日喝五味粥,能得佛陀庇护。当日我也熬了一锅粥,结果三郎竟然不在房中。白芷和我还以为你搬到了别处去住……”
说到此处,她又想起年后的春闱,声音中不由带上了些许烦闷。
李郎君也不知为何没再答话,二人专心地吃完饭,季明棠忽然变戏法般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碟雪梨。
“这是……”
青年吃了一惊,若他没记错的话,雪梨并不耐寒,算不得腊月里的时令蔬果。
季明棠神秘地笑了笑。
“那日我跟三郎说过,我家中开了家茶坊,自然要有些过人的手艺,才能在京城有立锥之地。”
虽然腊月里天寒地冻,但她家的果树种在温泉旁边,又被果农悉心照料,酒楼、邸店里的客人才能在隆冬时节吃到最新鲜的果子。
寒风被门窗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陋室之内,只剩女郎身上的甜香和雪梨的清香在四周弥漫。
季明棠用过膳又吃了梨子,脑子里晕乎乎的,却还记得自己来知竹院这一趟的初衷,强撑着精神从袖中掏出了一个朴素的木盒。
“三郎打开瞧瞧。”她朝宋珩微微一扬下巴,“上山时正好碰到货郎叫卖,他说这墨比寻常的松烟墨好用许多,我便买了两块带到山上。”
宋珩打开木盒,片刻后双目微僵。虽然外面的锦盒被人换掉了,但墨块上雕刻的花纹仍是他极熟悉的样式。
当年在崇文馆读书时,他经常在下学后溜到外祖家去。韩王府毗邻朱雀街,以集贤斋为首的那一溜铺子对寻常人家来说价钱太贵;对于侯府出身的小郎君来说却算不得什么负担。
季明棠见他不语,还以为三郎觉得这块墨上的花纹过于精美、恐怕价格不菲,于是善解人意地说道:“那货郎只收了我五百文。他说他要回乡过年,急着抛售手中存货,这才贱卖给我……”
一口气说完这些,她再也压不住脑中的倦意,起身回了玉梅苑小憩。
她走之后,青年长身玉立,半晌未动,整个人犹如一座最完美的玉雕。
过了良久,他终于垂下长睫,眼神带着冷意扫过桌上什物。
集贤斋的油烟墨与未吃完的雪梨分据左右,各占了书案的半壁江山。
……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
宋珩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冲动,几乎让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军国大计、追查叛党,只想追问季家二娘一句——
在她心里,她与他如今……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