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的怪病后,根本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多待。
“也罢。”季蕴华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仆从们从马车上搬来她提前备好的东西。
半刻钟后,原本只有一颗梅树的雅致小院,已经摆满了好几个装有吃喝用度的箱笼。
季明棠打开一个箱笼往里观望,险些没被锦缎熠熠的颜色晃瞎了眼睛。
“阿姐,我用这些,不、不太好吧。”
毕竟她刚刚死了丈夫。按照大夏礼制,要为其服纪三年。
季蕴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转头看向犹处在惊愕之中的妹妹。
“反正悼念亡夫是假,在寺里面无人管束是真。这里又无人认识你,便是逾越规矩又如何?若是二娘想要改嫁,阿姐还能给你寻来满京城的适龄男子……”
季明棠这回是真的吓了一跳,连忙制止大姐不切实际的想法。
“阿姐莫要再开我的玩笑了!”
姐妹二人又亲热地说了会儿话。眼见日头偏西,季蕴华还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国公府,只能依依不舍地和妹妹拜别。
临行之前,她又问道:“二娘这里可还缺什么下人?”
季明棠思忖了一会后摇了摇头。
“我这里也没什么需要用人的地方,再说白芷小时候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足以应对心怀不轨的宵小。”
她身边最亲近的使女有泽兰和白芷两人。嫁人前白芷染了风寒,怕病气冲撞给新婚夫妇,便留在季家,没随她嫁去定北侯府。
如今好不容易白芷痊愈,泽兰的母亲又生了一场大病。病去如抽丝,她索性让泽兰专心照顾母亲,这次上山只带了白芷一人。
送走阿姐,季明棠清点她送来的诸多器物,发现其中竟然还有上好的文房四宝。
歙砚温润十足,在日光下散发着厚重的光泽。
既然说是来祭奠亡夫,那总要摆摆样子。
向路边扫地的僧人问路之后,一路顺着连廊向西,她很快就找到了寺中经阁所在的地方。
这是一栋建于前朝的二层小楼,或许因为净善寺处在群山之间,改朝换代的战火并没有波及到此地,古朴的经阁历经百年依旧□□。
迈步进入阁内,浩如烟海的藏书刹那间将人淹没。一面面宽大的书架上不仅存放着佛门典籍,竟然还有许多杂文地志。
季明棠找了二楼靠近窗边的一处书案,将一卷《金刚经》放在上面。
烛火摇曳,墨香四溢,当她抄好半卷经书时,天边暮色四合,已接近掌灯时分。
她收好东西,起身下楼。
这截狭窄的木梯也是前朝旧物,人踏上去后颤颤巍巍,抖一下便会落下簌簌灰尘。
季明棠小心翼翼地握住阑干,还不待她下到一楼,就发现另有一人沿着木梯拾阶而上。
从上向下望去,身材颀长的青年立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一半面孔隐于经阁的晦暗之中,另半边脸被窗外的暮色照得清楚,映出他清俊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明明经阁之中地龙烧得旺盛,季明棠却仿佛嗅到了一股清冽的冷香,像是冬日枝头上的盈盈积雪。
恰逢此时,暮鼓自不远处的钟楼传来,将整座木梯震颤得摇摇欲坠。
她怔了一瞬,这才注意到青年身穿霁青色直裰,腰束带銙。这一身读书人打扮,想必是位赴京参加来年春闱的举子。
大夏的寺院多半环境清幽,加之其中有大量藏书,很受准备应试的士子们青睐。净善寺也是如此,只是这里离京城算不得近,不便于他们与人交游,住进来的学子往往都出身寒门。
玉树琼枝般的青年似乎也没料到木梯上会有旁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转身下楼,为迎面而来的女郎让出一条道路。皂履踏在年久失修的木头上,发出一阵吱呀的声响。
“多谢这位郎君。”
少女眉眼弯弯,道谢过后便径直离开了经阁,并未注意到青年深沉的眸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目力极佳的他,甚至能隐隐看到绢纸上未干的墨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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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夜凉如水。
宋珩身披玄色大氅,坐在紫檀木禅椅上,垂首看向手中的邸报。
明明只是寻常的几个动作,由他做起来却带着独一份的矜贵。仿佛此处并不是偏僻的京郊寺庙,而是定北侯府的正院花厅。
在他对面,夏侯章的心情却并不怎么美妙。
虽然京城中仰慕定北侯的贵女无数,更有文人墨客盛赞他文才武略兼备、尽显名将之风,但是只有他这个追随宋珩左右的人知道,这位小侯爷是多么的吹毛求疵。
如今把自己叫到身边又一声不吭,多半是他又办砸了哪项差事。只是距离宋珩从尉州战场上假死脱身已经两月有余,如今京中又风平浪静,他到底在何处出了差错?
就在夏侯章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坐在对面的青年终于合起邸报,纡尊降贵地开口了。
他面上似笑非笑,神情中似乎还带着一丝玩味。
“夏侯章,你不是来来回回探查过净善寺多遍,说其中没有可疑的人物吗?怎么我那刚过门的新妇,会恰好出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