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网络还不是特别普及的2003年,想第一时间了解高考录取情况,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渠道就是电话查询。 虽然老早就知道了我那可怜的高考分数,但一点儿都没影响到我对录取结果的渴盼。我整天抱着家里座机不撒手,无数次查询后,终于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好消息”。紧握着电话的我,心脏和双手一起颤抖着,心情已激动的无以言表。 高考的前一晚,我在卧室把书丢的到处都是,明日的高考,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害怕。三年前,在妈妈掏出厚厚一叠钞票的时候,我羞愧内疚。三年后,看着地板上几乎崭新的书本,想临时抱佛脚,都不知该从何抱起。六神无主,一屁股坐了下去,嚎啕大哭了起来。 高考的结果,是不到三百分的总成绩。 所以,哪怕是个三流专科学校,这对我来说,也的确是个好消息。 大学在离老家三四个小时车程的省城。 第一次去省城是八十年代末期,我三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到定居在省城的舅公舅婆家。我记着他们带我去公园玩儿碰碰车,没见过世面的我,被撞一次就大哭一次,从碰碰车下来后一直闹着要回家,妈妈安抚了我好一阵。 第二次去省城是1992年,我七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约上朋友一家结伴出游。我们去了动物园,见到了好多电视里才有的动物,我守着一只孔雀一个小时,也没等到它开屏的霎那。我们还去了游乐园,玩儿了一个像转盘一样的项目,下来吐了好几分钟,又跑去下一个项目排队。我还第一次坐了公交车,在售票阿姨要求下买了车票,这让我记忆犹新。因为买完车票后,妈妈笑着对我说:“嗯,买车票也说明你长大了。” 再去省城,是十一年后的2003年,我十八岁,这次是怀揣着对未来三年大学生活的期待而去。我期待没有压力的学习环境,期待自由的生活氛围,当然,那颗又蠢蠢欲动的少女心也在期待着一段更成熟的恋爱。 无论是小说里还是在电视里,又或者是在“前辈”们的经验之谈中,他们都告诉我:大学里的帅哥遍布在学校的每个角落,像打篮球那英俊潇洒的学长,像社团里那仪表堂堂的师哥,还有图书馆里温文尔雅的男同学。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花儿般痴痴开放着。 第一次觉得漫长的暑假,在无数次同学聚会后终于结束。 报道那天,早晨五点多的大巴车,摇摇晃晃几个小时,终于进入了省城地界。睁开惺忪的双眼,我看到一条条宽广干净的马路,马路边色彩斑斓的鲜花,我微笑着深吸一口气,我心中欣喜,因为这是我即将生活三年的地方。 下了大巴车,爸爸打听到车站离学校还有二十公里,又找了一辆出租车。说也奇怪,平时坐车十分钟的车都难受的我,那天一直盯着窗外,一点儿都没晕车。 出租车师傅停在了一个小巷子外面,说:“往里走,就在里面。” 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巷子,周围是一间间小吃餐厅和日用杂货小卖部。我们走到巷子尽头,只看见一个大门,大门上连一个牌匾都没有。我们迟迟不敢进去,因为这怎么看也不像个学校,反而像个杂乱的居民小市场。 好在碰上了几个出来吃饭的同学,他们主动问道:“你们是来报道的吗?” 我急忙回答:“嗯,是的。” “就是这里,进去吧。” 道了谢,我们才拎上东西,忐忑的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就是一副迥然不同的景象了。 周围的树上满满的挂着“欢迎新同学”的横幅,大楼前铺开一排整齐的桌椅,每张桌椅前都站着好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同学,似乎正排队办理着各种入学手续。 我们很快也办好手续,领到了宿舍钥匙。 宿舍在二十楼,第一次坐电梯的妈妈被电梯运行的失重感吓到,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拍着妈妈的手,告诉她这是正常的。 我第一次坐电梯,是在我们小县城修建的第一座电梯公寓里。我和两个朋友对电梯感到非常好奇,便在晚自习后悄悄溜进了那个小区。我们上到了最顶层,看着周围的一切又矮又小,竟有种万物在我脚下的豪迈感。我们站在围栏边大声喊叫,不一会儿就把小区保安招来了。狠狠的批评了我们,又把我们撵了出去。 到了宿舍,爸爸妈妈帮我铺好了床,又替我打理好了一切,便要准备离开了。 这时,我才从一路的激动中慢慢平静下来。以后的日子,没有爸爸妈妈在身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我开始感到不安。 我一个人坐在宿舍的窗边,看到爸爸妈妈走出校门时的背影,泪水再也忍不住,从眼眶倾泻而出。 后来陆续到来的舍友们告诉我,我带给大家的第一印象就是穿着一件snoopy的浅绿色的衣服,坐在铺着一套卡通被褥的床上,望着窗外呜呜哭泣。胸前的snoopy随着哽咽的节奏一起一伏,无助的眼神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那天,和父母分开的沮丧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期间难过的睡着了很多次,每次醒来发现身处陌生环境,又止不住的流泪。我连着打了好多次电话回家,听着妈妈的安抚,似乎就会好受些。 其实,我离开家,难过的不仅是我,因为在每通电话里,我还听到了妈妈强忍的哭声。 即使再不适,我期待的自由生活还是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