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主子突然这么一问,衔风立马认真回想,又唰唰翻开手中册子,找到那日监视的记录,随即确定回道:“禀公子,小的当时听到永定侯夫人说,自己不想介入永定侯与那妾士之间。
另外她说已经清楚感受到侯门生活不适合自己,她更想继承外祖遗志,做个医术精湛的女医,争取多救些女子的性命。”
燕乘春听着,喝茶的动作不禁一顿。
没想到这人不仅胆识不小,志向也不小啊。
其实说句实话,之前他在茶馆听罢她说自己派人进赌坊的玄乎理由时,压根是不信的。只觉这人狡猾如狐玄乎得很,本能嗅到她所做之事处处透着蹊跷,为了谨慎起见便让人顺手查她一查,只是万没想到还查出了这等事情。
这下看来,这人之所以在永定侯回来后突然性情大变,怕是当真受永定侯带回自己的小青梅刺激所致。至于她的一身本事,应也不是凭空而来。
毕竟她本就是郎中之后,母亲和外祖也都通医理,她有几分学医的天赋也不足为奇。
只是以永定侯老夫人的脾性,铁定是不喜自己儿媳妇行郎中之事的,如此一来,她之前怕也是为了讨好婆母夫君,便刻意藏了拙。
那如今她这算不算是看破了红尘,故而开始恢复本性不再藏着掖着了?
燕乘春觉得这事真是越想越有意思,不禁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放下茶杯微笑道:“她倒也想得开,话说回来,就永定侯那样一个人那样一张脸,还真不值得为其荒废一身的好本领,现在就看她有无那本事让永定侯府点这个头与她和离了。”
衔风听着,忍不住悄悄抬眸瞅了主子一眼。
他怎么觉得主子这语气这神情颇有一种看好戏的味道,甚至还似乎是隔岸观火还嫌火不够大?
不对不对,主子向来不是个爱八卦的人,肯定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衔风正自我否定着,随即便听主子再次开了口:“那个冯山你继续查一查,还有苏氏打听那人的真正缘由也务必要调查清楚。”
衔风当即将脑中杂七杂八的思绪压了下去,恭敬应诺下去安排,临退出去前还不忘将手中册子呈到了主子跟前。
屋门关上,望着衔风放在案上的册子,燕乘春想了想,随之伸手将其拿起,翻开。
册子中的主要内容与他方才听到的基本一致,只是除了那些,册子里明显多了许多方才没有提到过的细节。诸如永定侯夫人什么时辰起,什么时辰歇息,什么时候会去医馆,每次去医馆什么时辰上值什么时辰下值,每次去医馆时会去哪里用午膳,午膳喜欢点什么菜,在什么场合说过什么话,诸如此类事无巨细,一一都有清晰的记载说明。
燕乘春饶有兴致翻着,一页页细细看了起来。
待翻过两页之后,看到苏父苏母离世的内容时,他下意识放慢了速度,从苏父染疾不治身亡,到苏母悲痛欲绝同年病逝,再到苏弟六岁无至亲在旁,只得寄居大伯父家中度日,随着他一行一行地往下看,许多久违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就从识海中跃了出来。
在那些画面中,他似乎又看见父亲坐在轮椅上指导他学业指导他习武;看见夜里父亲将他抱起来放在大腿上,指着天上的星教他辨认星象,跟他讲西北的星空,讲西北的金戈铁马。
这些画面一幕接一幕展现眼前,是那样的远却又是那样的清晰,就似昨日才发生的一般。
可惜温馨的画面并未持续多久,下一刻他便看见父亲口吐鲜血,躺在榻上浑身抽搐无法言语。
他吓坏了,哭着扑到父亲榻前,却见一转眼父亲的脸便白成了纸,渐渐就没了气息,冰冷僵硬如冬日湖中厚厚的冰,再也不会对他笑不会把他搂进温暖的怀里。
他只觉心口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痛得他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然下一瞬,眼前父亲毫无血色的脸转眼就变成了母亲的面容。
他看见母亲躺在棺材里,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绝色容颜早已褪了颜色,和父亲去世时一样变得冰冰冷冷渗着恐怖的白。
他站在棺木旁,亲眼看着那装着母亲的棺椁缓缓盖上,又看着它被人抬走,最后埋进深坑。
他就那样呆呆看着,并没像父亲去世时那般痛得哭晕过去,甚至全程都没落下一滴眼泪。
他看见大家对他指指点点,看见外祖家的人指着他骂他冷血骂他不孝,就连大伯父也对他侧目怒视,失望摇头。
在这一片指责声中,唯独祖母将他死死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安抚他,为他向众人辩护“人至悲则无泪”。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时心里是真的无悲无痛,唯有满满的疑惑不解。
可惜他那时才七岁,太小了,真的太小了!纵然对父母离世的真相满腹疑惑,那样小的他却也不知该做什么该如何去做!
但有一点他心中始终无比确定,那就是必须去把真相给找出来!
为了这个真相,他可以牺牲一切倾注所有!他开始伪装,开始背着所有人悄然努力,一步又一步走到了现在。
虽然真相似乎依然遥不可及,又或者所有的证据早已在他六七岁时已经全无了踪迹,可那又怎样?
他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