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白绫缠着沈梦窈的脖颈,将那张婉约的脸勒得青白。
被生生缢死的剧痛还在萦绕,沈梦窈恍惚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的灵魂正飘荡在将军府挂满缟素的正堂上空。
原来人死后是真有魂魄的……那么想来不久后,她便真要与刚战死沙场的夫君李俊峰团聚了。
婆婆逼她自尽追随夫君而去时,她心中还有不甘和委屈,但眼下反正也死了,能和丈夫底下相会,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他们聚少离多,但李俊峰对她一向体贴温柔,事无巨细呵宠着他,能做他的妻,她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沈梦窈释然闭眼,等待着阴差引自己去那传说中的奈何桥,一股吸力却拖着她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宅子。
“夫君,刚刚孩子踢了我!”
惊喜声音传来,沈梦窈恍然睁眼,远远看见一名挺着孕肚的女子笑宴宴看向身旁男子:“你快来摸摸他。”
背对她的男人忙将头贴向女子腹部,动作轻柔又小心。
真好啊……
沈梦窈不知自己为何会来这里,又莫名觉得那女子眼熟。
她与李俊峰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孩子,如若他做了父亲,想来也是这样温柔周到?
沈梦窈忍不住弯唇,却忽然听见男子笑着开口:“乖孩子,不准磋磨你娘,否则等你生下来,爹一定收拾你。”
她霎时瞳孔瞪大,不敢置信看向那男子。
灵体越飘越近,男子也转过头,沈梦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李俊峰……她以为已经战死沙场的夫君李俊峰!
他怎会在这里……
他不是战死沙场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同一名女子浓情蜜意,她还唤他夫君!
沈梦窈浑身颤抖,感觉胸腔漫起一股细密的痛,灵体都变得模糊。
“你凶孩子做什么?我和他跟着你在这里受苦都没说什么,你还怪起他来?”
女子嗔怪锤了锤李俊峰胸口:“你一年前带我离开时可是答应了我,绝不会让我受苦,眼下我们的孩儿都快足月,你难不成要他生下来做个私生子?”
李俊峰宠溺看着她:“傻欢儿,我怎会委屈你们?我已经知会我娘,告诉沈梦窈那女人我战死沙场逼她自尽守节,她死了,我便能名正言顺地迎你过门。”
仿佛一道晴天霹雳狠狠砸在沈梦窈的脑袋上,她呆呆看着他们紧贴在一处的身影,只觉浑身发冷。
所以婆母和李俊峰一直都在骗她,他没有战死沙场,甚至都没有出征!
在她为他担惊受怕抄经祈福,盼望他早日回来那些日子,他同这个女人躲在这里,缠绵恩爱,好不快活!
她也终于看清了李俊峰怀中那人,那竟是李俊峰的“乡下表妹”孟月欢!
当初李俊峰说她家中生了变故,不得已寄住在将军府,她顾念孟月欢一个孤女寄人篱下实在可怜,对她极为照拂。
所以他们早就苟且在一起了……怕是从前在将军府,在她眼皮子底下,他们都不知做过多少龌龊事!
为什么,为什么!!这对狗男女该死!
眼泪模糊了沈梦窈的视线,她满腹的不甘都涌了出来,化为深重的怨气!
当年是他主动求娶她的,她为他操持家务,对婆母也是小心讨好恭顺至极,甚至为了她从小抚养她长大的太后都疏远了,为何他要这样对她!
她扑过去想狠狠给这对渣男贱女一记耳光,想将他们千刀万剐,身体却只能一次次无望穿过他们身体,甚至连一阵风也掀不起。
“你可不准骗我。”
孟月欢不知道有一道冤魂正目眦欲裂盯着他们,娇笑着依进李俊峰怀中:“从前你就说非我不娶,转头娶了她,还让我在府里日日看着你对她那样好,以后你若补补偿我,我可不依。”
“我对她不过虚以委蛇,为何娶她,难不成你还不清楚?”
李俊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眼下祁随安病重失势,我再不用讨好她,一想到那夜那个贱妇在祁随安床上叫得那样浪,我只觉得恶心极了。”
沈梦窈呆呆看着他们,只觉得胸膛痛得发冷。
仔细推敲从前相处的那些细节,她终于意识到平日里李俊峰那些看似温柔实则冷漠的态度,甚至好几次她主动亲近时明明看见了他的嫌恶,却以为自己看错了!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他第一次见她时通红的脸是假的,说要扬名立万给她争个诰命是假的,说要跟她白头到老恩爱不离,全是假的!
她觉得她嫁给了深爱她的郎君,而他对她,从头到尾都是利用,都是虚以委蛇!
太可笑了……
她究竟看上了一个怎样的畜生啊?当年太后苦口婆心劝她说李俊峰并非良人,可她却被那些花言巧语冲昏了头,以死相逼也要嫁给他!
为此,太后大病一场,她也从未回宫看望,直到老人家去世,她都不曾关心一句……
那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殚精竭虑替她打算的人,她怎就鬼迷心窍不听话!
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忽然提到摄政王祁随安?
他与她有过什么交集么?为什么这该死的畜生会说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