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齐悦是个好姑娘,您不能耽误她,她跟你学医根本没有前途。”他一脸着急地劝道,“三叔,你让她回家吧。”
黄医生一下子沉了脸:“什么前途?让她回家跟着队里干活,还是跟你一样进入医学院吗?”
黄秋实被质问得说不出话。
黄医生继续道:“或者,你能告诉三叔,你的大学生名额从哪来的吗?”
这话一出,黄秋实脸色瞬间煞白,眼神躲闪,话说得结结巴巴:“是,是茅坪大队举荐我。”
黄医生轻呵了一声:“这话你用来骗自己就行。”
黄秋实神色狼狈不堪,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黄医生面露失望,取了几片纱布递给他道:“你是学西医的,自己会换,以后不用来了。”
黄秋实听出他话里的疏离,一下子紧张了,祈求地喊道:“三叔——”
黄医生冲他摆手:“以后你就听你爹的,不要与我这三叔来往。”
黄秋实脸色更白了,又喊了声“三叔”,但黄医生没有应,低头收拾托盘,也没有看他一眼。
黄秋实忽然想到什么,绝望地问道:“你是为了齐悦这个弟子,不要侄儿了吗?”
黄医生这次抬头看了他一眼:“弟子也是子,你觉得呢?”
他能觉得什么,他只从三叔的眼里看到了他对他的冷漠,那是看待陌生人的冷漠。
后悔吗?
黄秋实问自己,但当目光掠过眼前简陋的卫生所,墙边被虫蛀了的陈旧长椅,还有三叔身上洗得发皱的
白大褂,眼神忽然坚定起来,转身走出卫生所。
黄医生停下手中的工作,回头望着侄子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黄医生,我家这孩子烧了一晚上还没退,您帮忙赶紧给看看!”一对夫妻抱着一个浑身发红的孩子,还未冲进卫生所,就大声喊道。
黄医生神色一肃,大步迎上去,伸手一摸孩子的额头,脸色微沉,吩咐道:“送到里屋床上去,我立刻给他打退烧针。”
齐悦不知道卫生所发生的事,她去邮政寄了信后,就回了杂院,又找院中的一个婶子要了个破花盆,在院子角落挖了土倒入花盆中,最后将那三根被豹子咬去了茎叶的铁皮石斛种了下去。
至于能不能活,她心底没底。
她却不知,她从邮局走后不久,周琼就来了邮局。
周琼跟邮局人熟,很轻易的拿到了齐悦的信,但他没有拆信,而是照着上面的邮寄地址,很快另写了一封信寄了过去。
半个月后,雷军收到了同一地址寄来的两封信,一封是齐悦的,一封是周琼的。
虽有些疑惑周琼为何给他寄信,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拆开了齐悦的信。
信的一开始,依旧是记录她生活的一些琐碎事,但他看得津津有味,嘴角的弧度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眼底透着他都不知道的温柔。
这天是端午,全军聚集在操场看文工团的演出,他收到信时,舞台上正上演一个群舞,文艺女兵们漂亮的脸蛋,摇摆的腰肢,还有
那不断抬高的大腿,看得军中的汉子们目不暇接,生怕漏过一个精彩画面。
于是,在一片如狼一般盯着台上文艺女兵的士兵们的映衬下,坐在前排的雷军一人低头看信,就显得很是突兀,但他那张冷硬的脸上忽然展现出温柔时,又让人禁不住心跳加快。
若是能让他以那样温柔的面孔对自己……欧阳蓝沁水眸流转出异样的光芒。
群舞到了结尾,如花的文艺女兵们热情地将手中大红花抛向下方的官兵,欧阳蓝沁将自己手中的红花直接砸向雷军。
红花的抛洒引起众官兵的哄抢,大伙各显身手,或跳或扑,以抢到红花为荣,更可借着抢到的红花跟漂亮的文艺女兵们搭话,若是就此结成一段良缘,那就是天降喜事啊!
抱着这样隐秘的心思,大伙抢得更加激烈,甚至上演了全武行,只是各自控制好了力道,现场热闹非凡。
但这份热闹都没有影响到雷军,他正看到齐悦写到他娘给她家送节礼的事,看到她让他不要再给她寄钱,前方就砸来一物,砸向他的胸口,他条件反射地抬手一挡,嘭地一声,大红花被反弹回去,啪地砸在舞台边缘,又滚了两下。
欧阳蓝沁原本绽放着灿烂笑容的脸僵住了,目光直直地望着下方至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的男人。
这一幕,着急抢红花的官兵们没注意,但又如何瞒得住台上的同伴?
同伴们都为欧阳蓝沁感到难堪和羞辱,见她被拒绝后依然不
肯错眼地盯着下方那男人,跟她关系最好的袁璐伸手拉她:“欧阳,咱们该下去了。”
欧阳蓝沁醒神,却忽然挣开袁璐,冲到舞台边缘捡起那朵红花,而后跳下舞台,直奔雷军而去。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袁璐忙追过去,而下方刚刚抢完红花的官兵们,忽然看到这一幕,都激动得站起来起哄,声音高得能掀翻天幕。
雷军的心神都放在信上,都不禁被几乎贴到耳边的起哄声打断了心神,他偏过头正要问边上的祁阳,大伙都在起哄什么,就对上祁阳幸灾乐祸的眼神,祁阳示意他往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