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穹顶低垂,乌云密布。
已近午时,大明天子朱由检立于乾清宫暖阁的窗柩旁,紧锁着眉头,盯着窗外随风摇曳的落叶,迟迟不发一语。
见状,随侍在侧多时的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忙是从随侍宦官的手中接过一杯热茶,并将其小心翼翼的搁置于案牍之上。
至于散落于地摊之上的奏本也被其轻轻捡起,不过却没有重新放回天子的案牍上,而是放置到一旁,免得让天子心情更遭。
年关将近,京师喜庆的气氛愈发浓郁,大街小巷间时不时便是响起鞭炮爆竹的声音,有时还能传入宫中。
但近些天,自家皇爷的心情可称不上好,随着"九千岁"魏忠贤正式出任南京守备太监一职,弹劾天子"宠信阉宦"的奏本便如雪花一般朝着乾清宫暖阁涌来。
除了在朝的官员之外,就连致仕许久的老臣们也是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天子不但面临着朝臣们的"压力",就连局势才刚刚有所缓解的辽东战场也传来了噩耗。
继"大金驸马"佟养性于锦州城外兵败身亡之后,桀骜不驯的女真大汗皇太极并未就此蛰伏,舔舐伤口,而是厉兵秣马,由其长子豪格亲自领兵,陈兵鸭绿江畔。
瞧其架势,好似要将在锦州城外丢掉的"尊严",一并在朝鲜人的身上找补回来。
朝鲜作为大明建国以来最为"虔诚"的盟国,彼此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密不可分。
虽然在天启七年,朝鲜迫于女真鞑子的兵峰,不得不在表面上中断了与朝廷的"朝贡"关系,但在暗地里仍是不断派遣使臣出仕大明,并且默许东江军主帅毛文龙于皮岛之上驻兵,且主动向其提供粮草辎重。
虽然朝鲜如此举动,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朝鲜现任国王李倧得位不正,想要得到大明的支持,继而维系其在朝鲜国内的统治。
但不管怎么说,朝鲜都是大明在辽东战场一个有力的臂膀。
但现在,汗长子豪格领兵功伐朝鲜,却是令辽东巡抚毕自肃等人好不容易改善的辽东局势重新打上了一个问号。
一旦朝鲜不堪重负,彻底倒向建州女真,那对大明来说,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借着这股"邪风",朝中已然有御史将脏水泼到了辽东巡抚毕自肃的身上,指责其耗费钱粮无数,却始终未能收复半点国土,实在是有些夸大其词,并且大肆排除异己,将曾经立有赫赫战功的辽东副总兵祖大寿等人架空...
更有甚者,索性将矛头直接对准了驻扎在皮岛之上的毛文龙,认为其坐视女真兴兵而无动于衷,实在是有"拥兵自重"之嫌疑,应即刻将其召回京师,交由三法司审问。
前后不到一周的功夫,京中半数以上的御史言官纷纷下场,甚至还有不少位四品以上的绯袍重臣一同上书。
唯一能够令天子稍加宽慰的便是朝中的内阁及六部九卿们皆是毫无反应,并没有"顺应民心"。
想到这里,一向好脾气王承恩也是将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涌现了一抹愠色,他作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名义上能够辖制东厂及锦衣卫,自是隐隐听到了些许传言。
市井之间关于天子的"讨论"简直不堪入耳,与前些时日的"中兴之主"大相径庭。
王承恩知晓,这一切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亦如昔日的东林君子一样。
而很显然,放眼整个大明,有能力"驱使"如此之多的御史言官,致仕老臣们一同发力的,只有山东曲阜的"衍圣公"家族。
"呼.."
轻轻的吐了口气,司礼监秉笔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那衍圣公家族可是全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精神领袖",远比昔日的"东林党"难对付的多。
眼下局势如此诡谲,莫说继位一年有余,根基本就不稳的少年天子,只怕就算是御极四十余年的神宗皇帝来了,也会选择躲在深宫之中,蛰伏不出吧。
"大伴.."
不知过了多久,朱由检清冷的声音于暖阁中悠悠响起,使得心中不忿的司礼监秉笔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赶忙举目望去:"皇爷,奴婢在.."
"朕终究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廉耻之心呐.."
不提出任南京守备太监的魏忠贤,那辽东巡抚毕自肃的做所作为可是有目共睹。
奉命于危难之间,数次败女真大汗皇太极于锦州城外,极大的振奋了大明军民的士气。
如此肱股之臣,居然能与"空耗钱粮","毫无功绩"等莫须有的罪名扯上关系。
"陛下.."
相顾无言,司礼监秉笔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位表情阴郁的天子,但心中的怒火及怨气却是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
早在浅邸时期,他便终日陪伴在朱由检身边,主仆二人也算是心有灵犀,虽然眼前的天子没有直说,但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