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宗闭上眼睛深呼吸,压抑的喉结能看出他心底里的紧张。但最后还是抬手拨开珠帘,走进去内室。 “母后,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有就寝。” 太后和衣闭目坐在床铺中间,手指拨弄着七宝璎珞。 “这么晚了,皇帝不是也没有就寝么。” 明宗往前小走一步:“母后这几年都在古都生活。京城不比古都四季温暖。今天又下了秋雨,朕担心这边冷凉母后不习惯。所以忙完了公事就过来看看。” 太后缓缓睁开眼,有些感慨:“哀家是在古都出生,十五岁就来到京城皇宫,一住就是五十年。前几年是又回古都呆了几年,但终究是在这边过了一生。哀家早已经习惯了京城的天气,哪里会不习惯。” 明宗恭谨:“母后精神挺好,看来是朕多虑了。” 太后抬手让明宗坐下,和他普通母子一样聊会天。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皇帝过继到哀家身边都三十年了。犹记得,你生母死的那晚也是一个雨夜。哀家牵着你冰凉的小手带去凤泽宫,从此做了我的儿子。 那时候你的眼睛很亮,看着哀家有依赖,但里面也有掩饰不住的恐惧。如今皇帝坐这北邺江山二十多年了,再看到哀家,还会恐惧么?” 明宗摇头,但又不太敢跟太后对视。 “您是朕是母后,是北邺的太后,朕永远不会忘了您对朕做的一切,朕对您永远敬畏。” 太后叹口气:“敬畏是好事。但应该是别人敬畏你,皇帝要时时刻刻记住,你是一国之君,皇帝执掌的是天下。天下包括哀家。” 明宗抬头看向太后,眼底浮起一抹意外,又带着一抹探究。 太后挑眉也看过来,和明宗四目对视。明宗袖笼里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转开视线。 他起身到烛台前,拿起一边的剪刀,将燃着蜡烛的烛心减掉一点。 “母后,蜡烛太亮影响休息。朕帮您减短一些。” “蜡烛亮了容易看出心事,皇帝今天到底为何前来,就直说吧。秋雨挺大的,皇帝岁数也不小了,白来一趟再淋了雨就得不偿失了。” 明宗攥紧剪刀,咬了咬牙,转身。 “既然母后什么都看出来了,那朕就直说了。父皇临终前,跟朕说了一个事。先祖建立北邺三十年时,为了防止兵权旁落,架空皇权。特派亲信离京,不知在何处秘密组建了一支精锐部队。 但是先皇说,先祖临终却没有将这支部队交给他。不知道这支部队原本就是子虚乌有,还是交给了别人。母后,朕今晚来就是想问问您,先皇说的这支部队您知道么?” 太后大方承认:“哀家知道,确有其事。” 明宗的眼睛终于亮了一下,两步来到床边,迫不及待地问:“母后,那您知道,先皇将这只部队交给谁了么?” 太后不答反问:“皇帝,那你觉得,先祖会将这支部队交给谁呢?” 明宗犹豫后,道:“先祖重病时,正好是城阳王薨逝后不久。太后强忍丧子之痛,在先祖床前伺候尽孝半月有余。先皇说,如果先祖真有那支部队,十之八九是给了母后。朕这些年也想过,确实有这个可能。” 太后点头,大方承认。 “的确,先祖将这支部队给了哀家。因为,先祖知道先皇不喜哀家,如果没有这支部队防身,先祖一薨逝,先皇第一件事就是废后再立。而先祖是看着哀家长大的,知道哀家绝对不会背叛北邺。 所以,先皇就算不确定是不是有这支部队,却因此忌惮哀家。先祖薨逝后,也对哀家客客气气,不敢提废后之事。” 明宗确定东西在太后之手,暗暗兴奋。 “母后,今天朕收到迦关战报,大月氏已经集结兵力,扬言要为子报仇。大月氏这次来势汹汹,而沈家军里,没了老西北侯坐镇,新西北侯又重伤初愈。朕深恐北邺危矣,想起先皇遗言,所以才深夜来此。” 太后听了这话却不着急:“撼北邺易,撼沈家军难。沈家几代镇守迦关,什么时候出过错?皇帝放宽心,现在不是用那支部队的时候。” 明宗不死心,又问:“母后,那您觉得什么时候,才适合动用那支军队呢?” “国之不稳,民之将亡的时候。” 而现在,外敌入侵有沈家军,内政平稳无朝政更迭,算是很太平的时候,哪里用得到那支军队。 明宗想到太后刚才那句‘皇帝执掌天下,天下包括哀家’的话,索性直接讨要。 “母后,您如今身体不好,总是一直操心那支部队,难免分心养病。莫不如,母后这支部队交给朕保管,让朕替您分忧?” 太后停止拨弄手上璎珞,抬眼:“皇帝终于说出这个事。哀家等了你一晚上,还以为你又要退缩呢。” 明宗见状,忙躬身:“母后,您果然是料事如神。既然您猜到了朕心中所想,那您就将东西给儿子吧。” “人生七十古来稀,哀家老了,不可能当个老不死的。趁着还能喘气的时候回到京都,就是为了将这支部队亲手交到皇帝手中。” 太后说完,从床里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很古朴的匣子递给明宗。 明宗激动万分,双手接过匣子,甚至有一些颤抖。 有了这支精锐的部队在手上,再也不用忌惮沈家军手握兵权。忌惮老南王一支占据西南多年。兵权收回,全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个青铜质地,做成半个太极形状的龙鱼符,在龙鱼符的腹部,刻着一个‘令’字。 明宗现在点兵的兵符就是龙鱼符,也是半个太极形状。若是将两个龙鱼符合到一起,正好是个太极图案。 明宗由此确定,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兵符。 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