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消息了,有消息了!”一个文吏快步跑来,大声道:“陛下发旨意了,要裁撤尚书省。”
尚书省早已空置多年,自贞观年间至今,都没有人在尚书省任职。
朝野都竖起了耳朵,想打听宫中的消息,也不知道当今陛下与英公,马周,于志宁三人都说了什么。
过了午时之后,岑文本拄着拐杖从皇宫中走出来,这位老人家一出现,皇城沿路的官吏纷纷作揖行礼。
自房相,赵国公,郑公,之后,朝中又离开了一位老臣。
岑文本或许是从贞观年间至今,留在朝中的最后一个中书省的贞观老臣。
自此,从贞观一朝到如今的交替似乎也完成了。
又有旨意从宫中传了出来。
人们听着旨意,马周任侍中继续兼任吏部尚书,主持历年科举,并且崇文馆并入吏部。
紧接着是第二道旨意,于志宁领中书令兼领兵部尚书,将工部的营造之权的一部分并入兵部。
英公领天下兵马,重建各道州卫府。
至此,朝中有了新的格局,由英公,马周,于志宁共同理国事。
新殿内,当于志宁与马周也告退了之后,李承乾独留了英公一起用茶。
李承乾道:“今年的新茶还未送到,朕这里就剩陈茶了。”
陛下的爱好其实很简单,唯有钓鱼与喝茶,这对历朝历代的皇帝来说,这位陛下的爱好真是造福社稷了。
李绩抚须笑道:“末将就爱饮陈茶。”
在外,英公深知身负贞观与今朝的重任,平日里一直都是严肃的,权势越大,越是生人勿进。
朝中群臣面对英公,也都是小心翼翼。
只有在陛下面前,英公亲和如邻家的长辈。
不论是于志宁还是马周,只要是危害李唐社稷的人,英公都愿意帮着陛下将其除去。
李承乾喝着茶水道:“听闻英公将孙子放在西域之后,就没让他回来了?”
听陛下说起了家事,李绩双手放在膝盖,道:“臣也不是只有他一个孙子。”
本就是英公的自家事,李承乾也不好多问,虽说就算问了英公也会如实说的。
“朕削减了工部的职权,加强了兵部的职权。”
李绩回道:“往后末将会与兵部多走动的,建设各地卫府还需兵部相助。”
李承乾颔首,从书架拿下一卷书,放在英公的面前,道:“这是卫公临终前交给朕的兵书,让朕交给合适的人。”
得知是李靖留下的兵书,李绩的神色多几分凝重。
“英公认为朕应该交给谁。”
李绩道:“末将看着陛下长大,当年在东宫陛下苦练箭术。”
李承乾点头,“现在也是。”
“末将不敢妄断。”
要论君臣关系,英公与陛下的关系最为特殊,英公是看着陛下从东宫登基的,也是朝中为数不多最了解陛下的老臣。
李绩明白陛下自少年时就是个向往强权的孩子,便道:“陛下是希望改制朝中六部。”
听英公一语中的,一句话就说出了心声,李承乾释然地笑了,解释道:“一步步来,现在才刚开始。”
李绩点头。
这场谈话很漫长,内侍都看在眼中,英公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英公亦十分信任陛下。
不论陛下要做什么,哪怕是当初力排众议要发动葱岭战争,英公亦站在陛下这边。
因此,陛下的话语英公都是点头答应,并且十分坚定地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扫清障碍。
哪怕是要杀刚任命的马周与于志宁,只要陛下一句话,英公也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
就算是英公猜出了陛下要改制朝中六部,这等大胆的想法,英公还是点头。
这是李唐帝国,最坚定的护国大将军。
当英公从承天门走出来,群臣也不再打探消息了,该知道的众人也都知道了。
岑文本告老之后,就来到了梁国公府。
房玄龄侧卧在榻,塌被家仆抬到了阳光下。
岑文本前道:“房相。”
“嗯。”房玄龄听到熟悉的称呼,笑道:“也只有你们这些老朋友会这么称呼老朽,那些年轻人都毕恭毕敬地称老朽梁公。”
岑文本接过梁国夫人递来的椅子,坐在一旁道:“我也告老了。”
房玄龄稍稍抬眼,观察着他道:“你怎么比老朽还要老了?”
岑文本低声道:“人啊,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老了。”
年过七十的房玄龄又道:“你明明比老朽还年轻十余岁的。”
岑文本双手拄着拐杖,道:“老矣老矣,十余年春秋算不得什么。”
房玄龄让家仆扶着坐起身子,道:“现在陛下身边没有辅政大臣了?”
岑文本摇头,“没了,陛下也不需要我们这些老人家,哦……还有一个英公。”
房玄龄迎风坐着,有些凌乱的须发随风而飘,道:“往后的路要陛下自己走了。”
岑文本沉默不言。
谁也不知未来会怎么样,如今的朝堂苛刻又乐观,至少不会比以往更差了,这是众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