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说了粟特人不能收纳,虽说不用获罪,但还是要惩罚你,因你本就被罚去交河城,现在如此怠工,加罚三年。”
白方朗声道:“谢都护。”
裴行俭不屑道:“看见你就烦人。”
平日里除了看着交河城的建设,裴行俭便在庭州与西州往来,或者是看着西州。
今天白方从西州城离开,他骑着一头骆驼哼着歌谣,跟在裴行俭的身侧。
在前往庭州一路上,可以见到一处处坎儿井,这都是一个叫作郭骆驼的人所修缮。
白方手带着镣铐道:“所以唐人能够如此快速地统治西域,全靠坎儿井,为了守护坎儿井带来的福地与绿洲,西域人可以豁出性命守护唐人的统治。”
裴行俭也骑着一头骆驼走在前方,为了防止白方再莫名其妙杀人,只好给他戴上了镣铐。
裴行俭低声道:“我以前是个深受乡里尊敬的孩子,我博学多识,科举及第,是大唐的才俊,可如今呢……我想在西域成了什么模样,我成了一个粗俗的将军。”
“哈哈哈!”白方忽然放声大笑。
裴行俭蹙眉道:“这都是你们害的,现在我过得不好,你们也别想过得太好,只要我在西域,这镣铐你就戴一辈子。”
“无妨。”
白方用别扭的关中话回答。
裴行俭唉声叹气。
从西州前往庭州可以见到不少来往的西域人,这里的坎儿井最多,每走几里地就可以见到几个竖井。
郭骆驼为了在西域挖坎儿井动用上千的人力。
白方记得,天山大战之前,郭骆驼手中有三千多号人,都在挖坎儿井,大军还没开拔的时候,坎儿井这种水源地,给唐军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西域的水源极为重要,如果说别人打仗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那郭骆驼可以神乎其神的,做到兵马未动水源先行。
白方深吸一口空气,他微笑着道:“唐人的智慧很神奇,因此我才不愿意做佛的弟子了。”
臣服天可汗他们就能享用坎儿井,因此众多西域人归附。
就如安元寿所言,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大智慧,这世上鲜有人可以改变天时地利。
但唐人可以,唐人用坎儿井改变了西域的荒凉。
甚至唐人能够在坎儿井边上屯兵屯田,这近乎是一种无敌的驻兵方式。
白方道:“西域几经战乱,欲谷设也好,其他可汗也罢,即便是高昌王,他们都是用野蛮征服西域,少有人用智慧征服西域,我见过的,只有唐人这么做,唐人是无敌的。”
裴行俭道:“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杀你了。”
白方接着道:“谢谢裴都护不杀之恩。”
“我后悔了,你这样的人真的很该死。”
白方又是放声大笑道:“只要坎儿井还在,西域人就不会忘记唐人。”
裴行俭道:“你唯独没有在唐人的书籍中学会谦卑,你更没有在书籍中学会礼义廉耻。”
“我是西域人。”
“你如果学会了崇文馆在西域的治理方略与统治的要领,你现在不该是这般大笑,而是应该从心里敬畏唐人的眼光与方略,别自以为看到了全部,你领悟的不过是皮毛。”
闻言,白方的笑声停下了,道:“裴都护从来不会教在下。”
裴行俭冷哼道:“我不是崇文馆的人,我的职责是戍守西域,教导西域人的事与我无关。”
“裴都护明明是什么都懂,你是科举及第的官吏,你做过县尉任职过县令,我不懂的,裴都护都懂。”
“我懒得教你。”
“唉……”白方一声叹息。
白方如今成了一个唐吹。
这也没办法,裴行俭厌倦了,现在绝大多数的西域人都是唐吹,在他们的眼里,长安是个极其美丽的地方,天可汗是这个世界上最圣明的人。
“为什么不教我。”
听到白方的问题,裴行俭解释道:“如果你一直这么愚蠢,你能活很久。”
有些事崇文馆会教,但还有些事崇文馆不会教。
裴行俭带着队伍押送着白方走了两天,终于到了庭州,不过梁建方大将军并不在这里,询问了这里的守将,说是去接郭骆驼了。
在天山东面,梁建方护送着两驾马车正在往庭州而去,沿途可以看到正在从地底爬出来的西域人。
他们手里都拎着水桶,提着水。
而在坎儿井周围有一处处部族聚集,这些西域人有的拉着胡琴,有女人与孩子正在跳着舞蹈。
在挂满葡萄干的屋子里,孩童正在奔跑。
这就是如今的天山。
马车内,郭骆驼安静地坐着,他身边的家眷也在看着这里的风光。
这是郭骆驼来西域第四年,他在西域与天山修建六百处坎儿井,每条坎儿井长则数十里,有上百个竖井,短则几里,胜在位置重要。
如果将密布的坎儿井全部丈量,大概是从天山到长安一个来回的距离。
这些坎儿井就像是一条条血管,输送去各地的部族,让许多荒芜的土地有了杂草,长出了瓜果,种出了棉花。
这是郭骆驼在西域四年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