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太子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崇文馆虽是太子门下,但太子很少亲自过来。
朝野都说东宫太子善于查问,亲自下各县查问农事。
或许是太子时常在视察崇文馆,只不过没有发觉?
来长安有半年了,颜勤礼觉得自己与太子说话的次数很少。
李承乾见人还站在面前,低声道:“以后在孤这里,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拘谨。”
颜勤礼双手将一叠纸奉,道:“太子殿下,这是京兆府与崇文馆的考卷。”
“放着吧。”
“喏。”颜勤礼端正将一叠纸张放在殿下的桌,心中了解太子的品行,将纸张叠放得整整齐齐,纸张压平实。
“关中这两月是最关键的时期,告知各县一定要把农事盯紧了,夏收之后再忙碌织造与作坊的建设,关中的劳动力要给足报酬。”
颜勤礼点头记下这些话。
李承乾又吩咐道:“入秋之后江南的丝绸与茶叶就快要送到了,告知关中各县一定要准备好足够的储备,互市的货物准备齐全之后,还要让关中货物在中原各地流转,一切都要动起来,形成内部的循环的同时,对外出口也不能落下。”
颜勤礼作揖道:“下官一定传话给各县。”
李承乾颔首,还看着奏章,道:“坐会儿吧。”
言罢,他在一旁坐下来,这个太子只有十七岁,谈吐与言行,还有眼神却很成熟。
颜勤礼不敢将这个太子当作一个寻常的十七岁少年看待。时间一点点流逝,中书省的官吏来来往往,渐渐地出去的越来越多,回来的也越来越少。
太子还是端坐在中书省,开始翻看考卷。
已经两个时辰了,外面的天气从晌午已快到了黄昏。
太子坐在这里没有动过,专注力尤其地好,外界的走动丝毫不能影响太子批阅考卷。
每一份考卷都被太子写下了批注。
批注完一份,颜勤礼就拿过一卷,等这些考卷都批复好了,他还要拿回去,给答考卷的官吏们看。
李承乾蹙眉看着道:“现在崇文馆的职务还能适应吗?”
太子殿下终于开口了,颜勤礼不知为何终于松了一口气,回道:“能适应。”
“孤知道以前你们做事得紧慢如何,忽然换了一个做事的方式,就怕你们不适应。”
颜勤礼讪讪一笑。
李承乾又道:“说来孤还要仰仗伱们,也要仰仗淳朴的关中县民,有什么事就让门下省送来,万万不要觉得孤高高在就不敢将话语递来。”
“臣领命。”
批复完之后,李承乾终于搁下了手中的笔,吩咐道:“拿回去吧。”
“喏。”
颜勤礼躬身行礼道。
“对了。”
听到太子殿下有说话,颜勤礼捧着一叠考卷又转回身。
李承乾道:“当初江都兵变的时候,你在江都吗?”
颜勤礼回道:“臣当时在洛阳。”
“你认识官弘吗?”
“认识。”
“那你应该也认识现在的弘文馆主事官仪,有空你可以去看看他,你们两人应该聊得来。”
“喏。”
“还有!”李承乾揣着手端坐道。
颜勤礼作揖行礼,看了眼太子殿下此刻的笑容,他又蹙眉低下头,这位太子批阅奏章的时候,那神色怎么看不像是十七岁少年人,该有的神色。
而现在,太子殿下批复完奏疏与考卷之后,露出的笑容,分明又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
颜勤礼很疑惑,看不透太子。
那也不是见了几次说了三两句话,就能了解的。
如今是太子第一次与自己说这么多话。
颜勤礼自觉也才三十岁出头,他能够想象自己十七岁时是什么样的张狂,而看太子十七岁的模样,说不自愧不如,只能说不能与之相比。
这位太子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冷静,太从容了。
李承乾叮嘱道:“郭骆驼那边的事,京兆府与崇文馆要不遗余力地帮助他。”
“喏。”
“现在郭骆驼还是独来独往的吗?”
“回殿下,许少尹被杖责之后,郭寺卿看望过他。”
“你让各县的老农与郭骆驼多接触,种地的事是最需要经验的积累与集思广益的。”
“臣这就去安排。”
颜勤礼走出中书省,一路神色多有疑惑。
走出朱雀门的时候,他想起了太子的话,便去了一旁的弘文馆。
弘文馆主事官仪此刻正坐在这里,这位主事面前放满了书籍,堆起来像是一堵墙。
这里的管事见到了生面孔站在主事面前,便前询问道:“敢问当面是?”
“崇文馆颜勤礼。”
听到对方的自我介绍,满头整理文章的官仪才抬头道:“什么时辰了?”
颜勤礼道:“酉时了。”
抬头看去,外面已是日落时分。
官仪搁下手中的笔,眼看弘文馆内也没别人了,他站起身对管事的吩咐了几句,就带着颜勤礼走了出来。
“在下平日里忙着编撰书卷,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