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身可以收窄一点,但肩背和袖子的余量要多放一些,方便行动最好。”
“不要皮草制成的外衣,他不喜欢那个味道,羊绒制品可以,颜色不要太花。”
能够进入领主城堡服务的裁缝在附近几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要满足诸如“方便奔跑、耐磨耐脏”这样的平民需求,每每听到哈特提出一条都要缓一缓才能反应过来。
而费尔从始至终或站或坐,都是任由哈特比划摆弄,面上却始终带着纵容的笑意。
他此前执著于对食物的绝对占有,却还是第一次被人类崽子当做所有物般对待,新奇之余还带着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费尔将其解读为猎食者与食物的双向奔赴,以一种类似献祭的方式达成圆满。
许是有艾德蒙保证的双倍酬金的缘故,哈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扣扣搜搜,连给费尔束发的丝带或环扣上,都缀上了莹润的珍珠或是剔透的宝石。
事实证明钱花到哪里,哪里便分外合人心意。
银白的缎面衬衣勾勒出费尔匀称有力的身形,高高束起的棕色长发垂落肩头,使得领口处的蔷薇攒花如同点缀在发梢。
裁剪有致的裤子随着单膝点地的动作包裹住结实的大腿,小羊皮的靴子愈发衬得小腿纤长笔直。
早在费尔花孔雀一般展示尾羽的时候,仆人裁缝便推着衣架子走了出去。
如今房间里又变成了两人独处的天地,血族大人屈尊放低身子,如同宣誓忠诚的骑士般望向软椅上的少年:“从来王公贵族们外出总是要有骑士相随,你看我现在像不像?”
费尔眼中的心思隐秘而深沉,在自己也没有所觉的时候,已然酝酿起危险的蛊惑:
如果你想要,王室里骑士长的头颅我也能拧下来给你玩,所以啊,抛弃那个愚蠢又平庸的猎人,只栖身在我的庇护之下吧……
然而今日已然是他强行拖延来的时间,那鹿角魔早就入了城堡的库房,不过是因着一点私心作祟才不曾放两人离去。
哈特看了他半晌,终究说不出希尔兹比他更能帮上忙这样凉薄的话,便只好岔开话题故作轻松道:
“哪有你这样凉飕飕的骑士?那个亚伯的体温只比常人稍低一点,你明明比他厉害,怎么反倒像个冰块似的?”
再婉转的剧情,没有人接着便也显得无趣了。
费尔无奈的笑笑,倾身凑得更近了些,手指灵活的去解眼罩带子,又自旁边盒子里摸出一条新的为哈特换上。
这眼罩是费尔一早便寻人做好了的,用了东方来的蚕丝料子又轻又软,针脚也是用了蚕丝包在里面缝合的,贴在脆弱的眼皮上也像是团轻柔微凉的云。
“艾德蒙养了一大群年轻漂亮的血奴,亚伯整日里喝血喝的满面红光,我自然是比不了的。”
哈特从不避讳在费尔面前露出自己的左眼,又因着新眼罩分外贴服舒适,便只是微微仰头任由他施为:“我看你每餐也有血喝,是他们给的不够吗?”
费尔仔细调整着与哈特发丝同色的带子,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在他耳畔划过,意有所指的抱怨道:“我喝的那些不过是厨房里的下脚料罢了。”
被冰凉的手指搅的心绪不宁间,听说费尔到了这里还是只以兽血果腹,哈特忍不住偏过头,惊讶的问道:“艾德蒙养了那么多血食,亚伯自己都喝了,一口都没给你留?”
“我还需要他留不留的?”费尔倒是无谓的笑笑,眼中却有迷茫之色一闪而过:“我只是不想。”
似乎是察觉到哈特要分辩什么,费尔促狭的在少年下巴上轻挠两下,趁着他愣怔的功夫,在柔若无物的眼罩落下一个轻吻:
“你不一样,你本来就是我定下的食物,眼睛都是我的,再搭上一点血也没什么。”
费尔说的倒也不无道理。
在艾德蒙这里大鱼大肉的吃着,不过两日功夫,哈特都疑心自己已经胖了几斤,放放血只当是预防消化不良带来的疾病,顺便可怜可怜食不果腹的老吸血鬼。
只是他的怜惜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艾德蒙能够拖住希尔兹的时间终究是有限的,与领主结了沉甸甸两大袋子金币后,哈特便谢绝了他的挽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幽深华丽的城堡里藏着太多危险与诱惑,香甜糜烂的气息似乎要从砖石缝里沁出来,闻得久了头晕脑胀连觉都睡不好。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好好同费尔道了别,只是当着希尔兹的面不好表现出旧相识的模样,只意有所指的说了赶路匆忙,若是日后遇见了再相谈之类的空话。
其实和费尔把话说开了之后,哈特心里便没那么埋怨他那点小心思了。
自己从前连温饱也难以掌握的时候,又何尝不曾贪恋这个老古董的陪伴和照料?可一旦金银在手有了选择的余地时,还不是扭头就走没有半点愧疚。
人类的黑暗藏在心里,他们这些被冠以黑暗之名的生物则将欲望行在了面上,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在一片土地上各自交锋,哪个都觉得自己正义的很。
哈特抚摸着脸上柔若无物的眼罩,终于自嘲的笑了出来。
他明知道希尔兹是诛杀魔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