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婧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开人群通话，留下这边一群人心思各异地站着等候。 都是职场上待了不短时间的人，管理小心地打量着老总的神色，见她原本有些冷凝的表情一下舒展柔软起来，猜测她此刻心情应当是好了一些，于是心里计较着过会儿自己要面对的场面，小声地向蒋安探口风：“蒋总助，棠总亲自过来，是......” 他的话没说完，被蒋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打断道：“袁厂长，等着老总打完电话就知道了。” 蒋安做事的态度一向温和，现在说话却是叫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偏向，原本还镇定了一些的袁厂长心一下又揪了起来。 棠婧一向都在总部坐镇，很少会亲自到旗下这些分公司视察，尤其是像他们这家相对规模较小的加工厂，更是难得见到老总的面，或者从某方面出发来讲，见到老总出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之前还出了员工受伤的事情。 袁厂长是个地中海的小老头，满肚肥肠，平日里呼风唤雨惯了，现在却是冒了一层冷汗，悄悄打量着不远处棠婧的神态，揣测她的态度，心虚不已。 “付钰。”棠婧这边念着他的名字，语气有些无奈，“你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他虽然缠人，但从不会在她工作时间打电话来纠缠，今天不止挑在这个时间，还讲一些并不重要的事情，一看就可疑。 棠婧说着回头朝蒋安看了眼，对方迎上她的目光，立即心虚地低头避开。 果然，电话那头的付钰闻言沉默两秒，迅速拿出最擅长的那套撒娇耍赖手段：“对不起，我错了......” 他道歉得如此之快，棠婧哪里还有再发挥的空间，笑了一声：“好啦，你好好工作。” 这边小情侣甜甜蜜蜜地挂断电话，那头蒋安是心虚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争取老板过来不是拿他第一个开刀。 棠婧也没心思和他计较通风报信的事情，她回来后视线在人群中梭巡一圈，最后貌似不经意地落在袁厂长身上：“袁厂长，方便单独聊聊吗？” 大老板叫谈话，袁厂长这时候哪里敢说一个不字，面上露出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视死如归般随着棠婧朝旁边空无一人的休息室走去。 蒋安逃过一劫，吩咐跟着他们过来的人去车间检查审核，又让还站着等候的几位管理去忙工作，独自老实地等着老板出来。 “面如土色、脚步虚浮”这几个大字是第一次在蒋安眼中有了具象化的形象。 袁厂长视死如归地被叫去谈话，出来时走路都有些踉跄，迎面对上蒋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最终摇了摇头，缓缓离开了。 蒋安凝望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棠婧的高跟鞋已经在地面发出了清脆声响，走到了他身旁：“走吧。” 蒋安连忙快步跟上。 或许是棠婧大多数时候都是温和的，面对人时总是笑意盈盈，叫人偶尔会忘记，她是一个庞大的商业集团领头人，不说杀伐果断，至少她做任何决策的时候，都是态度坚决，不容他人置喙的。 早在他们去医院之前，袁厂长暗箱操作，发展裙带关系，贪污公款的账目明细就已经被调查得仔仔细细，放在了棠婧的办公桌上。 袁厂长是棠国安还在恒盛管理时就在的老员工，多年来为恒盛鞠躬尽瘁，曾经确实有过贡献不假，但当他选择侵害集团利益的那刻起，他就只有被驱逐的命运。 棠婧向来赏罚分明，该给的一分不少，该罚的同样一分不少，不过对于某一些人，也知道是不能赶尽杀绝的。 袁厂长既然愿意主动补齐亏空请辞保住自己的老脸，棠婧也愿意看着他之前多年的苦劳上给他这份体面。 老总亲自走了一趟，工厂的厂长便自请离职，其中缘由不少人心里都有猜测，面对棠婧时态度更是尊敬许多。 等在工厂巡查完毕，回去时天色正当好的时候。 棠婧仰靠着座椅，手指在手机壳上轻轻摩挲着，目光落在车窗外深绿繁茂的景观树木上。 蒋安原本正在核对手里的文件，余光从后视镜瞥见棠婧，从副驾驶座上侧过身子，扭头询问她：“老板，现在直接回公司吗？” 蒋总助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领，果然话音刚一落地，棠婧收回朝外的视线：“去疗养院。” 蒋安顿时警铃大作，每次棠婧去疗养院，很难开心出来，尤其之前她还吩咐了将人从疗养院撤走的命令，估计又会大闹一场。 棠国安倒是没想到自己的不孝女也短时间内会来探望自己两次，坐在床上冷着一张脸，也不主动开口说话，只用那双浑浊的眼瞪着自己的女儿。 医护人员早就避开，房间里只有蒋安陪在棠婧身边，他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决定暂时做个丧失听力的人形摆件。 兴许是喜欢的那名护士被棠婧弄走，距离上次见面，棠国安明显消瘦了一些。 上了年纪的人，一旦消瘦了，看着就有些病恹恹的，若是他精神势头还算好，棠婧都要缺德的怀疑老头子是患上了“相思病”，为情所困，日渐消瘦了。 “爸爸怎么这么看着我？”棠婧拉过一旁的凳子，双手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父亲，“那您不希望我来探望你吗？” “那还真是叫你费心了。”棠国安冷笑一声，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血脉相连的父女两人，此刻说话都是如出一辙的阴阳怪气。 棠婧扬唇笑了笑：“爸爸看着好像瘦了一些。” 棠国安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她。 棠婧自然地拿过旁边小桌上的橘子，她慢条斯理地剥起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