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今儿晚上是正月十三,月亮将近滚圆,月光大绽,明亮得很,阿藏把面前这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看清,血就凉了,这不是人,人哪有这么丑的?这也太丑了,仿佛就是一张没毛的、瘦得皮包骨的猫脸。
猫脸也吓了一跳,嚯,后面咋跟个了人?此猫脸真是好身手,猛地一转身,伸手直冲阿藏而来。阿藏下意识一个下腰,堪堪躲过一爪,第二爪又至,阿藏连退三步,咕咚一头掉进了井里。
猫脸人绕着井口走了几圈,冲着井下龇牙咧嘴,似乎想下来却又不敢,阿藏就站在井下抬头防备着,一直到月亮过了中天,往西去了,这猫脸人才跺跺脚,含恨而去。
阿藏等了半个多时辰,确定此妖怪不会再回来,抹了抹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地上,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这地儿实在荒凉,阿藏靠着残水落叶,在井下坐了三天,这中间一个过路的都没有。偏这这井壁上满是青苔,滑不留手,井底又没有藤蔓植物,怎么都爬不上去。
难道今日,一代名僧、举世的活佛,竟要死在此处吗?
姜儿啊姜,你只当我是云游四海去了吧,若是找到我的尸骨,你太伤心,我也难受。阿藏长叹一口气,忽然觉得不对,他高良姜一男人,我衍藏也他妈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怎会为我难过?
估计他还恨我嘞。
可以想到自己死了,高掌柜却不知道,阿藏又叹了一口气,你不伤心,我心里更难受。
佛陀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阿藏觉得心里挺苦,他是哪一苦,自己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许是饿得不行,梦里竟然抱着高良姜,啃在他脖子上,心中快活极了。梦里高掌柜被他咬得痛,又咬了回来,咬在阿藏嘴唇上,两人如胶似漆黏在一处,阿藏感觉眼前仿佛有无数的烟花绽放,彩虹一般,万紫千红地好看,满心地舒服欢畅,立地成仙。
美梦易醒,醒来天还没亮,月光透过宽大的井口照在阿藏头上,阿藏恍惚之中仿佛明白,是“爱别离”吧——要死了,他最舍不得,是高良姜。
他好像是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阿弥陀佛……佛祖,你在菩提树下证道,我、我怎么在井底月光下入了情道?
阿藏恨恨捶了自己一拳,心中不知是抑郁还是疼痛,噗嗤一口血喷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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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良姜这一晚不知怎么睡得十分沉,醒来时竟是日晒三竿,她穿了衣服匆匆下楼,楼下黑米趴在桌上睡觉,看见掌柜的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趴着又睡着了。
“小蓟——小蓟你看好家,我找厨子去。”
“成,路上当心。”要换厨子了?小蓟心里高兴。
高良姜才到大门口,让一个人挡了回来,柳掌柜上门了。柳掌柜拦住了人,慢悠悠进了店了,四处一看,道:“哟,店里没人啊?高掌柜,你这店里生意,可不成,你瞧瞧我店里。”
天香庄生意确实红火,出了那样的事,倒是多了不少慕名上门来听稀奇的人,尤其是一些城外的人也听说了,什么小孩儿被吸干了血,有来城里办事的,专门就来这里吃饭,来听听是怎么回事。这一来没白来,听说又死了掌柜的媳妇,天香庄里吃饭的,破案的,边吃饭边破案的,人多的不行。
“不比您红火,柳掌柜,您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儿直说。”高良姜急着出门。
柳掌柜摆摆手,“我还真没事儿,就是来看看。看看,看看啊,你家这店是怎样的冷清。”柳掌柜挺得意。
“柳掌柜,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有意思?有意思的还在后头呢,你等着罢。”柳掌柜说完,背着手转身走了,一时情难自禁,忍不住哼着小曲儿。
这就奇怪了,家里儿子大媳妇儿死了,他还有心思唱小曲儿?高良姜看着柳掌柜的背影,眉头拧成了团儿。
“高掌柜?高掌柜别发呆了,给我弄口水喝。”孙队长手下的小陆上门来,顺着高良姜的目光,也看到柳掌柜,苦恼道:“怎么是他?哎,他媳妇儿的尸身丢了,这要我怎么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