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平白无故变了心性,一定是因为发生了特别令他震撼的事情。
安文成算不得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纨绔子弟,而这段时间的表现,除了和汪部长的接触外,他简直就像是一名纨绔子弟,沉沦女色,沉沦报复。
或许,有为了邓艺棋的原因。
但这原因一定不只是因为邓艺棋,他不会单纯为了一个女人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看着陆铭,他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重重叹息后,苦笑道:“我也不想死,多美好的人生啊!可是,我又必须要死,因为我也逃不了,也不想背上骂名。”
陆铭也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到了安文成的面前,跳上了床,在他面前蹲下,道:“那不如干脆点,想说什么就说,能说什么就说,要哭就哭要骂就骂,别像娘们一样磨磨唧唧。反正你也觉得自己要死,但你别想用你嘴里的东西来跟我做什么交易,我能给你的交易只有全尸那一套了。”
“你和别人真不一样!”
安文成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但终究只是勾出来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来。
陆铭不动声色。
安文成顶着苍白的脸色,惨淡说道:“能不能帮我弄一桌酒菜,想在临死之前吃一顿好的,最好是北方菜,我这个人喜欢北方菜,可惜出生在了江南。”
陆铭摇摇头。
“没那个可能了,我不是什么善良人,之所以没走正规渠道,亲自上门来弄死你,说到底是为了帮白越灭口,也为了帮她问出内奸,所以没空等你。”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我?”安文成问道。
陆铭拿起刀子,抵在了他的喉咙上,“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但我觉得你应该还有话要说,其实如果不是安乐山死了,你不会是这个地步,你杀安乐山是冲动,可你应该想得明白,那冲动不只是因为邓艺棋。”
安文成露出了笑容,一个无关城府的诡异笑容,他望着天花板,望着那美丽的灯,声调轻缓地说道:“我们安家本质上也是农民,安家祖上其实没几个接触到异人的,最先接触到异人的人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忘了,我跟他老人家不熟,他老人家认识了山上的道士,跟着那道士开始学功夫,虽然没学到什么厉害的本事,但当时在以长寿闻名的村子里,硬生生活到了一百二十多岁,在那个时候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但是,直到他老人家去世,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异人的世界了。长寿其实算不得上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他而言,早年丧父,十六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了,二十三岁娶了邻村的寡妇,二十四岁的时候,老婆难产死了,只留下一个孩子,辛辛苦苦将孩子养大,结了婚,生了孩子,可孩子刚生下来没几天,大人就又去了。”
“这是命数。”陆铭提示道。
“是啊!”安文成缓了一下,继续道:“是命数,那也是在老人家临死前才知道的,他从道士的弟子嘴里知道的,因为他修炼的功法是逆天而行,坏了自己的命数,他过得很好,可他的家人和孩子却就未必能过得好了。直到他孙子,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才从长辈的日记里知道了这些。于是,我爷爷的爷爷上山求道,我们安家终于有人真正踏入了异人的世界,但这个世界并非是美好的,它很残酷,残酷得可怕。”
“我爷爷的爷爷凭借手段,弥补了自己的命数,没有重蹈覆辙,但本事也没学到多少,落了难,被歹人杀害,幸而已有后代,后代又跟着弥留功法学习,积攒财富,日复一日,到了我爷爷那辈儿,时逢战乱,爷爷把握机会,散尽家财,为国为民,才获得了这么一个位置。但是,命数早已经将一切都定好了!”
陆铭默不作声。
这个世界上最可恨的就是这种听天由命的人,可最可爱的也是他们,安文成毫无疑问属于前者。
安文成笑道:“陆铭,我们安家落到这地步,纯属我们咎由自取,我也一样。总归我们安家到了这一步,我安文成到了这一步,上没父母,下没子女,其实也没什么留恋的,更别说什么后顾之忧了,我想你一定已经想好怎样将我们安家的资产瓜分,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只有个事儿,想求求你,其实七七是个好姑娘,我知道她这容貌,这身体,多半是凭着什么手段换来的,但你信我,她本质不是什么坏人,就让她好好当个普通人,别涉足异人的世界了,异人的世界真不适合她这样的人。”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陆铭实没有想到,他都快死了,还惦记着邓艺棋,说他用情至深也好,说他是舔狗,是沸羊羊也罢,这份儿心,总是值得的。
只可惜啊,邓艺棋的视线,从来都不会随意偏移半分。
安文成瞧向她时,她正笑吟吟看着陆铭,就像痴女一样,仿佛陆铭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呵呵。”
一声苦笑。
“陆铭,给我一个痛快吧,我自己下不了手,也懒得跟你们打,反正打不过。”
他躺下,任由陆铭拿着刀站在了他身旁。
一刀!
床上的安文成没有任何的挣扎,甚至没有任何的痛苦,直接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