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春风和煦。天空是湛蓝色,洁白的浮云走走停停,时而聚集时而散开,暖阳照得人昏昏欲睡。
玉兔嬷嬷的衣冠冢被建在偏僻的农庄,听说这里是玉兔嬷嬷的出身地。
村长特意挑了块风水宝地,又安排了几个村民挖好了墓地。
顾家的小辈都还被蒙在鼓里,并不清楚顾家的事,因此只有顾大人带着属下到场。
谢喻舟则是不放心戚映欢,所以也跟着来了。
戚映欢问他:“御史台那边没问题吗?上任第二日就翘值,御史大夫不会对你有成见吗?”
怎么没有?
如今这位御史大夫姓张,生性固执,为人拘束,做事比较刻板,随时把礼教挂在嘴边,在群臣眼里十分不讨喜。
谢喻舟怀疑,皇帝是被上一位御史纪荣的事弄得心烦,所以特意找来了这一位。
这位御史纵有千般万般不好,但无疑是个正直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附庸任何一党,不管是皇孙一派还是燕王一派,都无法将他拉拢。
正因为这位张大人不是个坏人,所以谢喻舟才觉得有些棘手。
御史府,又称宪台,负责监察事务。
昨日他初来乍到,张御史便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一见面,张御史就对他吟了一句诗:“初出茅庐事事新,千番学问刚入门。”[注1]
大意是说他少年,涉世不深,只不过刚刚踏入朝堂一脚,莫要自鸣
得意。
谢喻舟不动声色把这位张御史打量。
张御史年约五旬,面容严肃,国字脸,未蓄须,说话时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正经的人。他身穿一袭朱色官袍,头戴乌纱帽,胸前的扑片为孔雀。
谢喻舟有注意到他袖口的位置,袖口内侧被涤洗得有些发白,破损的地方被人用针线仔细缝了起来,如果不是特意去观察,一般不会发现。
看来这位张御史不光刻板,还生性简朴。
一番打量过后,谢喻舟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案。
他同样回了一首诗句:“青春须早为,岂能长少年。”[注2]
意识是,正因为他还年少,所以需要更努力,他不会永远是少年。
态度还算比较恭敬。
闻言,张御史终于仔细打量起谢喻舟。
谢喻舟新的官服还没来得及做,依旧穿着翰林院那身,青色把少年人衬得英姿挺拔。
张御史心道:眼前的人倒是和苏青源不太一样。
或许已经有人猜对了,这位张御史与苏青源有些不对付。并不是说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只不过是张御史单方面看不惯苏青源而已。
苏青源为人肆意洒脱,不拘小节。但张御史与之相反,为人一板一眼,是个严肃的性子。
论相性来说,简直糟糕至极。
再加上苏青源前朝时也担任过御史大夫这一职位,张御史下意识就会拿苏青源和自己做比较,心
中更多的是不服气。
最初张御史看谢喻舟时,的确带上了有色眼镜。不过经过谢喻舟的一番回应,张御史已经发现了两者的不同。要是苏青源听了那番话,恐怕早就要和他翻脸,哪里会和他对什么诗。
张御史背着手,姿态看上去就像是书院里的年长的老教书先生,他道:“既然皇上已经把你调入御史府,就莫要辜负皇上对你的期待。”
谢喻舟心中了然。
初见这一关,他算是过了。
张御史接着道:“你若是有什么事不懂,就先问潘大人。”
潘大人是御史府的另一位御史中丞。
与张御史的一板一眼不同,这位潘中丞常年笑眯眯的,脾气十分和善,深受底下的官员爱戴。
可谢喻舟却知道,这人其实是叶丞相埋在御史府的耳目。
暂时不能打草惊蛇。
谢喻舟颔首,对一旁的潘中丞说:“有劳潘大人。”
中年男人笑容满面:“客气客气,谢大人少年英才,深受皇上青睐,以后没准连在下都要倚仗谢大人一二。”
一阵客气的恭维,看不出什么不对来。
张御史却皱眉道:“潘大人,慎言!君子岂能趋炎附势,蝇营狗苟……”
张御史说教了潘中丞一通。
潘中丞依旧挂着笑虚心接受:“张大人教训的是,属下受教。”
这时,谢喻舟听到另一道门里传来的窃窃私语。
侍御史和主薄们轻声
吐槽:“又来了,张大人又开始说教了。”
有人说:“张大人实在太过严厉,我平时没少被骂,要是潘大人是御史大夫就好了。”
“嘘!别胡说!”
那人捂住嘴,后怕道:“你当没听见啊。”
怎么会没听见呢,连隔壁间的谢喻舟都听到了,想必张御史也听到了吧。
潘中丞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大人,他们口无遮拦别放在心上。”
张御史挥了挥手道:“你们出去吧。”
谢喻舟不由窥向张御史,发现他脸色铁青,眼神也暗淡了不少。
这位以‘细心好说话’著称的潘中丞仿佛没有发现张御史的不对劲,他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