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内的空气十分微妙。
王老爷和李员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人低着头,喘气声清晰可闻,凉爽的秋日里,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谢喻舟稳坐高台,却是没有理睬两人,反而用责怪的语气对黄方恒道:“黄大人,虽然硌了牙,但好歹是粮食,洒了怪可惜的。”
黄方恒闻言一愣,脸上仿佛多了几分懊恼:“谢大人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适时,徐知州提醒道:“谢大人,李员外和王老爷还跪着呢。”
“光顾着和黄大人说话,差点把两位忘了。”谢喻舟应时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豪绅们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这是谢喻舟给他们的下马威,故意晾着李员外和王老爷。
只苦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谢喻舟转过头对两人道:“两位放心吧,本官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对你们产生误解,之前早听徐知州讲过王老爷和李员外的为人,我想你们定不会做出这种昧良心的事。”
“对对对,谢大人说的是。”两人点头如捣蒜。
“本官知道王老爷和李员外慈悲心肠,体恤流民。坊间说王老爷铺子卖东西缺斤短两、李员外以次充好的传闻一定是有人捏造。”谢喻舟一番连消带打,也是对两人的警告
。
“是是是,谢大人说的是,那都是谣言,大人千万不能相信。”
两人一头冷汗,看来谢喻舟的确把他们调查得真真的。
谢喻舟见火候差不多,满意地点点头:“本官知道你们良善,正好本官今天有件事想要找王老爷和李员外相商。”
谢喻舟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暗芒。
他一边把两人扶起来,一边说道“想来两位不会让我失望。”
王老爷和李员外当即露出苦逼的表情,这还不如跪着呢。
哪是商量的意思,分明是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
但现在还能怎么办?他们已经被谢喻舟抓了小辫子,要是不从,也不知道这位谢大人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表情僵硬地说:“谢大人请说,只要我二人能办到,一定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不愧是做生意的人,比起得罪谢喻舟,不如卖个好,没准之前的事就翻篇了呢。
“王老爷和李员外言重了。”谢喻舟终于露出个笑容:“你们应该知道青城义仓的粮食已经被搬空,朝廷的救济粮则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到达。若是此时有王老爷和李员外相助,梁州的百姓就有救了。”
果然是要粮。李员外和王老爷,之前就发现了一件事,在座的豪绅
都有个特点——土地多,手里有余粮。
“谢大人需要多少?”两人直接问。
谢喻舟没说话,直接比了五个手指。
李员外和王老爷对视一眼后,松了一口气:“五十石?”
五十石也就是五千斤,也不算伤筋动骨
谢喻舟闻言,微笑不语。
旁边的黄方恒嗤笑了一声:“五十石顶个屁用!”
青城城内的流民约莫两千多。按谢喻舟以工代赈的酬劳算,每人每天需要三斤粮食,五天下来就需要三百多石。这都还没有算上后面赶来的流民,要知道光青城附近的流民已经快超过五位数。
李员外和王老爷讪笑了下,心里却在骂娘,五千斤呢,够全府上下吃两三年了,还少?
就在这时,谢喻舟给了两人一个数字:“每人五百石。”
话音一落,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亩地一年的收成只有三、四石。五百石,便是一百多亩地一年的收成,这还不算佃户的工钱。
况且目前粮食已经翻了将近六倍的价格,五百石折合成银子差不多都要三千多两了。
两人第一反应就是要拒绝。然而话还没有说出口,就看到谢喻舟眯了下眼睛,两人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徐知州道:“谢大人放
心,李员外和王老爷都是我们青城的大善人,一定不会让谢大人失望。”
两人被拱上了高台,骑虎难下,前有谢喻舟和黄方恒,后有徐知州。
最终李员外和王老爷只好咬碎了牙龈,把血往肚子里吞:“徐知州说的是,谢大人尽管放心,等一回家我们就去筹集粮食,就算砸锅卖铁也给谢大人凑齐。”
话语掷地有声,响亮极了,但也肉痛的要命。
谢喻舟用手指敲着桌子,对两人露出一丝笑意:“李员外和王老爷大义,本官替梁州的百姓感谢两位。”
“哪里,哪里。”两人完全笑不出来。
黄方恒拍了李员外的背:“李员外,你放心,刚刚你家那碗粥硌了我牙的事就既往不咎了。”
“呵呵。”李员外笑得勉强。就是这些石头让他损失了五百石粮食,可恶!
隔岸观火的十几个豪绅们十分庆幸,没被人抓了把柄,不然肉痛的就是他们了。但他们心里知道谢喻舟不可能会放过他们这群待宰的羊羔,肯定还有什么招等着他们。
所以一个个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等待谢喻舟发难。
哪知等这顿饭吃的快要差不多,也不见谢喻舟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