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戚映欢还与赵夕儿在茶楼中谈话。
另一边,谢喻舟再三拜别了师长与同窗。
等回到牛车停留的露天凉茶棚时,已经有回村的农妇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见戚映欢还未到,他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与众人打过招呼,谢喻舟在茶棚里要了一碗水坐下,张望来时的街道。
下一秒他看到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孔,来人是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
老者走到牛车边,问李叔:“请问这位兄弟,这是去小稻村的牛车吗?”
“是啊,大爷。”李叔说:“不过还有半个时辰才走,您要不再等等?”
“行。”黑袍老者满口应道,也在凉茶棚内找了个空座坐下,正巧是谢喻舟的隔壁桌。
这时谢喻舟也把老者的模样看清,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花白,双目有神,看他走路的姿势,便知道老者依旧老当益壮。
也正是这一眼让谢喻舟十分惊愕,眼前的老者竟然是前魏朝御史台大夫——苏杜若。
苏杜若是前魏朝最后一个三元及第的解元,在当时也是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代名词。虽然谢喻舟与他间隔的年代久远,但也曾从不少老学士口中听闻过此人。
苏杜若,字青源。魏历一五四年任命监察御史正八品,一五六年任御史台主簿从七品,一七
零年出任御史台大夫从三品银印青绶,一七六年向昌宁帝谏言,被贬,随后消失在前魏朝的官场中。
朝中清流多次提出让苏杜若复起,都被昌宁帝所拒绝。
这个故事渐渐传到了民间及士子耳中,使得不少士子想要拜在其门下,可惜都被拒绝,后来战乱苏杜若带着夫人离开了老家,总之是个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
谢喻舟见过苏杜若,那是在上辈子初出官场不久,他受皇帝命令去招揽这位前朝御使大夫,不过那时候老人家已经快七十岁,想也没想便拒绝了皇帝抛下的橄榄枝。
谢喻舟没曾想,这辈子两人的相遇居然提前了不少。
他的打量逃不过这位在官场混迹二十多年的老者。回过头来,苏杜若发现打量他的居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这引起了他的注意。
自上而下的审视谢喻舟一眼,苏杜若问:“小相公,我可有哪里不对吗?”
作为曾经的御史大夫苏杜若的气场很强,有种锋芒欲露的感觉。但未来的谢太傅也没有输给他,应对的相当从容。
“失礼了,不过是看老丈颇为面善。”
对于这位前朝御史大夫,谢喻舟的态度还是十分恭敬,毕竟赶犯颜直谏又不贪恋权势的人少之又少。
“哦?”苏杜若见他年纪小,对自己的态度也谦逊有礼,
哪怕坐在满是贩夫走卒的茶棚,依旧从容自在,丝毫没有读书人的自命不凡,心中更为好奇。
苏杜若问:“小相公以前见过我?”
“未曾。”谢喻舟道:“我姓谢,老丈可唤我喻舟。”
“那为何说我颇为面善?”苏杜若没提换称呼的事。
“曾听村里的胡爷爷形容过他的一位友人,眼窝似胡人,耳上有痣。”谢喻舟后来才知道,胡大夫与苏杜若有交情,可惜等知道的时候胡大夫早已逝世,苏杜若到最后也没有见到他的友人。
胡人,对大齐以北及西域人的称呼。
换做平常人听了这话,肯定会产生不悦,但苏杜若没有,他祖上的确有西域的血统,没必要掩耳盗铃去否认,再说,他也没在少年眼中看到恶意。
他反倒是对谢喻舟嘴里的胡爷爷比较有兴趣:“你也认识胡以仁?哦是了,你应该和映欢丫头是同村人。”
“映欢丫头?”谢喻舟惊讶:“老丈认识内子?”
“你与映欢丫头成亲了?”终于轮到苏杜若发出惊呼声。
“成亲不过五日。”至于成亲的理由谢喻舟没说,毕竟冲喜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苏杜若十分有眼色,没有多问。只说:“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我与你们夫妻二人颇为有缘。几个时辰前……”
苏杜若把方才在街上的事
对谢喻舟复述了一边。
谢喻舟听的心惊肉跳,她一个小姑娘居然敢和这种穷凶极恶之人对上,看来自己吩咐她小心的话全然被她抛在脑后,不过小姑娘也比自己想象中的机灵。
再听到戚映欢告诉苏杜若小稻村就是桃选村时,他微微失神。
居然如此阴差阳错,历史的轨道已经开始偏移,上辈子苏杜若可没有寻到胡大夫。
说完苏杜若和戚映欢的遭遇,苏杜若语气变得严肃了些。
他问谢喻舟:“小相公是读书人?”
“是的,今年已过府试。”
“哦,那就是童生了。”苏杜若问:“老头我年轻时也读过书,现下正好无事不如考校你一番?”
“苏爷爷请说。”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何解?”苏杜若问。
谢喻舟没有迟疑,便答道:“出自《大学》,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