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念到翠竹苑的时候,正好见到云远庭从书房出来。
“父亲是要出门?”
云远庭边走边说:“你祖母差人来叫我过去一趟,你有什么事?”
“我让厨房做了一些松花糕,想让您趁热尝尝。另外还有事情想和父亲商议。”
“东西交给李忠,等我回来再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等我回来再说。”
他匆匆往前走,竟连多一眼也不愿意看云初念。
云初念平静的眼眸骤然变冷,在云远庭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朗声问:“若是关乎父亲的前程,您也不愿意抽空听一听吗?”
云远庭的脚步蹲下,回过头来,一双厉眸审视着这个不受自己重视的女儿
有风吹过,庭院内的竹叶发出沙沙声,云初念的裙摆随风飘扬,未愈的病体越发显得羸弱。
云远庭这才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大女儿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送她去青州的时候,她才三岁,小小个,奶呼呼的一团,却像个小大人的模样,吃饭睡觉都要自己一个人做了。
没想到一晃眼,她竟已经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模样酷似亡妻的女儿,云远庭的内心
突然升起一股愧疚
他对身边的长随李忠说:“去清晖园给老太太说一声,就说我公务没处理完,晚半个时辰再过去。”
云初念也屏退了两个婢女,独自跟随云远庭进了书房。
她将食盒放到桌上,揭开盖子,笑意盈盈的说:“松花糕是青州有名的特产,我特意给了厨娘方子,让她们仿着做一份,父亲尝尝可还满意?”
云远庭尝了一口,点头称赞:“入口绵密不粘牙,香甜可口,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美食。后面让厨房给老太太做一份送过去。”
“我一并让厨房做了两份,另一份已经送去清晖园了。”
“嗯,你是个做事周全的。”云远庭满意的点头,他不是个贪食的人,吃了两块后就停了手问云初念:“你刚刚说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什么事?”
云初念没有直接回答,问道:“下面的人都在传父亲欲将我和陆姨娘的侄子定亲,父亲可曾知道此事?”
云远庭想到昨夜云雨后,陆姨娘娇软的依靠着自己,细声说起这件事。
他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此刻面对云初念的目光,他没来由感到一阵心虚,下意识摇头:“我没听说过。”
云初念没有拆穿他,继续问:“那父亲是怎样看待这桩亲事的?”
“陆清远刚考取了功名,又一表人才,日前圣上点了他在翰林院供职,过些年讨个恩旨,去外放几年,再回来便是前途无限,细细算下来也不失为一桩良配。”
云初念满眼的失望:“父亲当真这么想?可是否问过女儿愿不愿意?”
“父亲刚把我从青州接回来,就要把我推进火坑吗?”
被女儿这样看着,云远庭面子挂不住,沉下脸色:“什么火坑?我看着陆清远长大,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品性,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夫君,怎会轮得到你?”
他每说一句,云初念的心便冷了几分:“既前途不可限量,那让云悦薇嫁给他不是更好?”
“这……这……”
一说到要让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嫁给陆清远,云远庭就犹豫起来,含含糊糊的说:“你妹妹身子骨不好,怎能去陆家受苦呢?”
“听父亲先前说的话,我还以为我嫁过去是享福呢。”云初念冷笑。
云远庭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脸红脖子粗的低吼:“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已经要定下你和陆清远的婚
事,那你便乖乖待嫁就行,哪轮得到你挑三拣四?”
云初念没有被他吓退,只是看着云远庭发飙,沉静的目光中是藏不住的失望。
这就是她的身生父亲,专横,自大,偏心眼,好面子……
“便是冒着惹得圣上龙颜大怒的风险,父亲也要将女儿嫁给陆清远吗?”云初念的声音清冷,面上已无一丝好颜色。
“什……什么?”云远庭跟不上女儿的思维跳跃:“我好好给你说你的婚事,你突然扯上圣上做什么?”
云初念:“父亲难道没有想过,这十多年来您将我远放在青州不闻不问,皇上都未发一言,
为什么在你升职兵部尚书后不足十天,他就突然想起了女儿?吓得你连夜快马加鞭派人将我接回京城?”
云远庭讷讷狡辩:“我没有对你不闻不问……”
云初念不想和他在这个事情上争执,她心中自有定论。
当年娘亲因为生弟弟难产去世,外祖父怀疑娘亲的死另有隐情,却又一直调查不出结果
最终只能强硬的将自己带回青州,至于裴清芫难产生下的儿子云初阳,却因为是云家嫡子,只能被留在京城。
十二年来,云远庭似乎
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从未去青州看过她一次,也没说过要把她接回来。
除了逢年过节,云家礼节上会往青州送一些东西,其他时候连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京城兵部侍郎云远庭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