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归的鸟雀站在枝头,黑幕中歪着脑袋,睁着绿豆眼,看树下匆匆经过的黑影,薛嬷嬷在屋里来回踱步,听着院门吱呀一声儿。
她脚步飞快,看到穿着灰布下人服的人,道:“进来吧,夫人这会儿正好要热水呢。”
屋内,柳柔清任由薛嬷嬷给她洗去脸上的装,褪下身上磨皮的棉布衣裙。
“夫人见着少爷了吗?少爷怎么样了?”
柳柔清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看着薛嬷嬷关切的眼神,哑声道:“见着了……”
薛嬷嬷看柳柔清神色不对,焦急的想追问,又听见柳柔清说:“嬷嬷,你知道轩哥干了什么吗?
费家、隋家通敌,能把粮食卖给北月人,竟然都是浩轩在后面牵线搭桥,他是主谋啊!”
“啊!”薛嬷嬷惊呼一声,手里捏着的黄花木螺钿梳子应声而落,嘴里喃喃道:“怎么会?通敌可是死罪啊?将军最恨北月人啊,秦家又有多少人死在关外啊……”
“是啊,嬷嬷都懂的道理他不懂,有些事儿能干有些事就是死都不能干啊,通敌是死罪啊!”柳柔清说罢满脸疲惫,瘫靠在椅子上,“就为了对付那个野崽子,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怪不得外祖父那么恨我啊。
嬷嬷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货呢!”
“夫人,夫人……”薛嬷嬷抱着柳柔清痛哭,可她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她不忍心看他去死啊,“少爷还小,夫人可以慢慢教,夫人不能不管啊。”
柳柔清闭眼点头,话里带着坚定:“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谁都能舍了他,唯独我不能!”
薛嬷嬷手抖得厉害,从地上捡起梳子,听罢夫人的话,她心里石头落了地,可紧接着新的的问题又出来了,“少爷做的事儿可是死罪,夫人要怎么救啊?
再说,少爷先对那边那个出手,卫家那边指定不会同意放过少爷的啊……”
薛嬷嬷愁的不行,换位想想,那边那个可是卫家亲亲外甥,是家里姑奶奶留下的唯一一个子嗣,肯定是当眼珠子护着的。
这次少爷背着夫人做下这些事,把那小子还有卫家四少爷的画像出卖给北月人,害的卫家四少爷差点儿命丧北月人手里,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卫家怎么可能放过少爷呢。
“嬷嬷都知道的事儿,我又怎么会想不到!”柳柔清坐起来,打起精神,她还有儿子要救呢,“这次卫家只处理了费家和隋家,没有处理轩哥,无非还是考虑到秦家以后的名声。
那个野崽子即使不认秦家,外人可不管这些,还是把他当做秦家人,要是秦家名声坏了,那个野崽子也别想完好无损。”
“那…夫人,咱们要怎么做?”
“嬷嬷,你说,卫家人和那个野崽子最在意的是什么?”柳柔清不答反而微微抬头问,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这么多年卫家没有对我和浩轩动手又是因为什么?”
“没有证据?”
“嘁!”柳柔清冷嗤一声,话里都是嘲讽,“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捏死我们这样没权没势的人何其简单!
无非是我身上还有他们卫家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想要的……”薛嬷嬷喃喃重复,突然给柳柔清通发的手一顿,猛地抬头和铜镜中的柳柔清对视,“卫玉嫣!”
柳柔清低着头缓缓点头,仔细把玩着手上的丹寇,轻笑出声,“呵呵…,卫玉嫣还是这么好命,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卫家人还是这么在意她,呵呵……
卫家人想不通卫玉嫣为什么就那么死了?我也算是最后见过她还活着的人。
卫家人留着我的命,无非是想从我这里知道卫玉嫣是怎么死的?尸体又在哪里?毕竟那个女人到现在也还是只有一座衣冠冢罢了!”
说起卫玉嫣,柳柔清眼里都是畅快。
有个好出身好家世又如何,不还是斗不过自己吗?死后不还是只能当孤魂野鬼!
薛嬷嬷看着铜镜里夫人眼里的阴狠,悄悄打了寒颤, 抖着嗓子问:“卫家人能同意用这些消息换少爷吗?”
“卫家人会的!”
“可……一旦这样,夫人也活……活不了啊。”
“我也算是活够了,也着实没意思极了!”柳柔清说起死丝毫不在意,眼里反而有些释怀,“只要能让浩轩活下去,我怎么都愿意, 儿女都是债啊,我现在终于懂了娘的感受了。”
薛嬷嬷叹气,低头默默给夫人通着发,想问问卫玉嫣的事儿,想起夫人为人,到底没有问出口。
那个卫玉嫣到底怎么死的,其实她一直也不太清楚,这些事儿都是夫人亲力亲为,从来不假他人之手。
就是最后卫玉嫣的尸体埋在哪里,她也是不知道的。
卫家,后院。
崔氏被丫鬟伺候着洗漱完,穿着寝衣刚被秋文扶着躺在床上,门外就传来丫鬟通传的声音。
啧!男人回来了。
崔氏没起来,只微微坐起来,靠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听着男人沉沉脚步声儿踏进室内。
听到男人问秋文的声音,接着又听男人脚步一转朝隔间去了,隔着门水声隐隐传来,还颇为催眠,就在崔氏快睡着的时候,男人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