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母没见过犬子口中说的庄家郎君,可是这人先是送米粮,既而又送犬子旧衣服,可见是极其仁爱的一个人。
“嗯。”
犬子点点头,他知道受人恩情,得回报。
夜晚入睡前,借着月光,犬子将庄扬送他的小圆漆盒打开,闻到药草的气味。这药膏呈青色,抹在手掌的伤痕上冰冰凉凉,十分舒服。
为了糊口,刘母终日守在织机旁,对犬子的关心不多。犬子身上时常有伤,总是觉得小伤痕,自己会好。原来还要涂药啊,犬子趴在席子上,看着手中的漆盒。
双手虽然有伤,犬子仍是削竹子,制作竹条。豆田需要插篱笆围起,避免小动物进入豆田扒食。
清早喝过一碗米粥,犬子便开始劳作。他先削好竹条,再抱到田边,将竹条插入耕土中,插成一排,用麻绳编成篱笆。
一个人无人搭手,只能慢慢来,也急不得。
插好第一排竹条,将麻绳缠上,犬子站远打量它是否整齐,不只是孔眼要密实,还需要它美观。
“犬子兄,你在干么?”
听到一声清脆的女声,犬子回头,看到庄兰站在他身旁。来的不只庄兰一人,还有一位带条小黄狗的腼腆男孩。
犬子本不想搭理庄兰,然而想起庄扬待他温和的样子。
“给豆田围篱笆。”
“我来帮你,我也会。”
庄兰从地上拾起竹条,有样学样想帮忙。
犬子看她热情的样子,想着反正正缺人手,而且这女孩很呱噪,不让她帮忙估计会纠缠他,像上次要他编篓子那般。
“不许踩豆苗,走这边,竹条像这样插入土中,一排排插过去。”
“这样吗?”
“一根根插成排,要整齐。”
犬子教庄兰怎么插竹条,他教得认真。
庄兰没下地干过活,庄家有许多田,由佃农和奴仆耕种。她只当这是玩耍,觉得很有意思,兴致勃勃。
阿平拘谨站在一旁看着,他性格内向,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相处。
“阿平,把竹条给我。”
庄兰插好一根竹条,朝阿平叫唤,一大捆竹条就在阿平脚旁。
“给。”
阿平拾取一根,递给庄兰。
“你们是兄妹?”
犬子觉得两人性情真是南辕北辙。
“嗯,阿平是我兄长。”
“那个带貘的人呢?”
犬子觉得那人应该是他们的兄长,不过他也还不清楚庄家有多少人,都是什么关系。
“那是我们仲兄,那只貘叫竹笋。”
庄兰说起庄扬,嘴角上扬,显得很骄傲。
犬子拿麻绳绑竹条,听得那只貘崽也有名字,觉得很稀奇。
“犬……子兄,竹条用完了。”
阿平学庄兰这么叫,他看着犬子,觉得犬子比他年长,其实两人同龄。
“我再去削几根,不用你们帮忙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犬子兄,你羊放在哪里?”
“屋后。”
“你家怎么没养鸡。”
“没养。”
“怎么不养牛,耕地要养牛。”
“”
犬子用砍刀将竹材劈开,劈得啪啪响。
阿平凑庄兰耳边说:“你就别再问了,别惹犬子兄生气。”
“问一下又不会怎样。”
庄兰根本就不害怕,她坐在席子上,抽出两条竹篾把玩。
“犬子兄,你教我编篮子好不好。”
阿平没再理会庄兰,觉得她一会肯定要挨训,他走在河畔,蹲下身逗蛋饼玩耍。
抬头,看到河对岸走来一位文雅的男子,正是兄长庄扬。庄扬渡过木桥,他身边跟着竹笋。
大概是见他们都在河对岸,这才过来。
“兄长。”
阿平高兴地喊他。
犬子立即抬头,见到庄扬已经过了木桥,正朝他们走来。
黄昏,夕阳照在一犬一貘,仨个孩子和一位秀美少年身上。
他们身旁的木屋燃起篝火,屋前小河流淌,远山披着晚霞,一时美好得像似是一幅画。
往时,这棵生长在东面的老桑树,总是被南面的孩子们霸占。在庄兰带领下,阿离也试图去“收复失地”,却被南面的阿春用弹弓在额头上打出一个包,丢盔弃甲,痛哭逃遁。
此时,阿离的身影奔跑在小石道上,欢喜蹦跶,舞着弹弓哼着歌谣。他跑过这条弯曲的小石径,走过两间倒塌的土坯草屋,穿过一口枯井,终于来到一处长满杂草的大院。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桑树,树叶像马车上的巨伞一样撑开,它遮挡午后的阳光,投下几乎能覆盖全院的树荫。
庄兰气派地坐在一根低处的树杈上,荡着小腿,阿平则提着篮子,在树下拾取用竹竿打落的桑葚。
老桑树下,平日常有人活动,桑树四周杂草低矮,多有人践踏的痕迹。可谓桑葚不言,下自成蹊。
阿离见没有其他孩子在,把弹弓插回腰间,便也蹲身捡桑葚,他捡一个往嘴里塞一个。
“要洗了才能吃。”
阿平觉得直接吃脏,他捡上半篮子,一颗也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