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豁了边的粗釉大碗,顿时就在地上裂成几瓣。
碗里的粥汤,泼洒了一地。
汤水迅速渗入地上的泥土里,只有几粒米,稀稀落落的和泥土混杂在一起。
看到掉进粥锅里的断指,还有不断在粥锅里继续搅动着的那边铁勺,霍幼楠的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差点从嗓眼里喷出从仁和府喝过的早茶来。
周围的灾民,个个神情麻木,仿佛对此早已经习惯了,争前恐后地向粥锅里涌了上来。
忍无可忍的永康,一个箭步上前,一伸手,就从掌勺衙役的手中夺过铁勺。
“大胆,你是何人?”
被冷不丁抢走了铁勺的衙役,刚要发怒挥拳,却看到眼前夺勺之人打扮不俗,而且还跟着四名佩刀的侍卫。
“你,有何指教?”
掌勺衙役的口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而且,还硬挤出一脸的笑容来。
永康没有理他,转过身来,开始用铁勺在粥锅里一通翻搅。
只见半锅清汤里,随着一阵翻搅之后,从锅底漂上来一些烂菜叶,碎米渣,甚至还有沙子和泡得胀起的老鼠屎。
“哇!”
霍幼楠终于忍不住了,向旁边紧跑几步,张口就喷出了早上喝下的早茶。
“呕、呕……”
蹲在地上一阵干呕过后,霍幼楠再也没有勇气去粥锅边上看着。
就连极度冷血的四个侍卫,此时也眉头紧锁,一只手把佩刀的握柄,握得扎扎直响。
“这就是十皇子施的粥?”
永康怒吼一声,扔下手里的铁勺,拔腿就冲进一排锅台后面的席棚里。
“哗啦!”
堆在席棚下的几袋米,被永康一脚踢破米袋,只见夹杂着老鼠屎、灰土粒,还有碎石子的陈化米,一股脑儿地就泼了一地。
“嘭,嘭,嘭……”
永康一口气,接连踢破了五六只米袋,但倒出来的东西,却都是一摸一样。
“何人在此闹事?”
听到这边的动静,十几名衙役挥着军棍就冲了过来。
但一看到永康和四名侍卫的着装时,站在席棚外面踌躇不前。
“这猪狗都不喝的东西,便是十皇子所谓的仁义?”
永康几乎暴跳起来,指着席棚口冲过来的十几个衙役,脱口就大骂起来。
对于赈灾所用的粮米,大昌有明文规定,律法更是严明。
无论灾情大小,但凡是朝廷审批,户部拨出专款,下发至州、府、县各衙,无论如何实施,半粮米,两碗水,这是硬性规定,少于这比例者,不论任何缘由,一律以徇私枉法论处。
“既是赈灾,三餐皆食干饭纯粮,自是不可能的,但大昌律法申明,凡以朝廷官衙名义开粮仓赈灾者,若自锅底舀一勺,目测米粒少于本勺一成者,不论官阶大小,不论涉及到谁?上至州府,下至衙役,杀无赦!”
永康语气冰冷,铿锵有力,炬目如电,紧盯着席棚口上十几张惊恐万分的脸。
永康迈开步子,走到掌勺衙役面前,淡淡道:“这一勺,米占几成?”
再是不知永康来路,但这一番官场说辞,足以说明来人不是俗客。
“我,也是奉命行事,总共这么些米,要供这么多人喝,而且还要连施七日,在下只有往锅里添水了!”
掌勺衙役一阵心惊胆战,只好说了实情。
“量你也做不了主,去,叫负责这地施粥的最大官员过来见我!”
永康怒目瞪向十几个手持军棍的衙役,不由得握紧了腰间悬着的银龙斩。
衙役们一哄而散,瞬间就跑了个没影。
这围在席棚口的衙役们刚一离开,已经从粥锅里抢光了稀汤的灾民们,一起向席棚下冲了进来,扑在满地发霉的米堆上,抓起那些混杂着碎石子和老鼠屎的陈化米,就使劲地往各自的嘴里塞着……
“住手,快住手,这样吃会死人的……”
望着蜂涌而上的灾民们,永康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样吃生米,会撑破胃肠就地毙命的!
可是没有人听他的,道理,这些灾民都懂,但饿得两眼发绿的人们,只顾往自己的嘴里抢着塞进那些发霉的米粒。
四名侍卫也是束手无策,面对这样的场景,不是用手里的刀就能阻止得了的。
他们怕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们,但不怕腰里悬着长刀的永康几个。
霍幼楠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急得差点就哭了出来。
一个蛮横霸道的将门小姐,此时才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和无助。
但她看到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这个男人,此时的形象,竟然是那么的高大和伟岸。
“快,别让他们吃了!”
快要急哭的霍幼楠,跑上前来,使劲地把扑在米堆上的灾民往外拖。
任她气力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刚拉开这个,那个就重新扑了上去,如此反复,弄得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这一幕,永康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把怒火撒在这种小人物身上,实在于事无补,也毫无意义。
此时,永康也算是明白了,在小人物面前,那些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