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岳霆尚未发现有人埋伏时,戴着黑色皮手套的人一把拽着林献河,有阻止之势。可林献河与这人对峙,虽不敢出声,但两人拽着彼此,谁也不肯妥协。
因为林献河不愿错失这个杀掉陆岳霆的绝佳机会。若此刻不动手,今后怕是难寻更好的时机,今日骚乱过后,陆岳霆定会派人严加防守。
可面前这个戴着黑色礼帽,黑布蒙面的人用力拉他手臂,林献河脚下不慎踢到破酒瓶,发出响声,屋内的陆岳霆立刻警惕朝床边望来,林献河与面前的黑衣人迅疾俯身蹲下躲避。
窗下角落里,林献河看着面前这人双眸,而屋内陆岳霆的脚步声慢慢临近。
陆岳霆有配枪,他双手握枪,紧张地靠墙慢慢移动到破窗边,突然一个转身举枪,却发现窗外无人,陆岳霆转身靠在屋内的墙边,慢慢蹲下身。一滴汗顺着太阳穴,从鬓角滑落。
他忍不住苦笑,身为少帅,还从未遇到过如此窘迫,若让他逮住这人,定要他不得好死。
当林献河被黑衣人带到破旧老楼的角落时,他一把摘下面前这人的蒙面,他诧异,震惊,不知所措,他万万没想到,阻止自己报仇的人,竟是沈念!更没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帅夫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并且如此装扮。
林献河眸光黯淡。
沈念素色面容,就这么站在林献河面前,她也不可思议,她也不知所措,可眼中更多的是浓浓的哀愁。
“阿河,原来是因为这个,你才出现在我面前的,对吗?我就知道,一定不是为了护我周全,呵!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信你!”沈念苦笑一声。
终于,她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如大梦初醒,如恍然大悟。
深秋的风如刺如刀,这风咬得沈念痛彻心扉,撕得美梦支离破碎,她痛得红了眼眶,却依旧从容淡定,盯着林献河。
林献河并无悔意,他上前一步,伸手抹去沈念眼中滑下的泪珠。
“慕荷,我不想隐瞒,可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林献河淡淡道。
沈念抬头看林献河,心中早已布满失望与愤慨,语气却是冷漠:“林献河,你大可不必撒谎说为我而来,你以为我会信吗?”
沈念知道,泪水与愤怒是这世间最无用的累赘,可她仍忍不住会想,这个曾信誓旦旦说要护她一人周全的大英雄,竟然也学会了欺骗,也戴上了面具,而三年里,她总拿着林献河送她的匕首睹物思人,她也总会在独自寂落时,含一块小小的黄冰糖,幻想着,若能有一次送他冰糖的机会,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她总在梦中看到,枪林弹雨中并肩携手的一双人;她也总在惊醒时分,怀念那句落河终成海。
沈念平复心绪直视林献河:“为什么?你知道他是我的丈夫,为什么要杀他?”
林献河显然并不动容,只有他自己清楚,那句护她周全不是儿戏,只不过,他已无心再顾及儿女私情。
“三年前,我带领的89个兄弟,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敌军一万,一万人围攻我们89人,你知道我的兄弟们都是怎么死的吗?雇佣兵们无非是想拿命换些碎银糊口,他们最小的,只有十六岁,被敌军乱枪扫射,子弹打得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他们专挑不致命的地方射,让那些孩子一个个饱受痛苦而死,让他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十六岁……”
林献河愤怒,他咬着牙,消瘦的脸颊,颌骨硬朗。每一次回忆那惨烈的场面,对他来说,便是一次无情的凌迟。
“若不是他们将我压在身下,无论如何也要阻止我,我早就死了!慕荷,你知道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日子,你也知道他们正是青春,他们也和你我一样,盼望打了胜仗,拿着钱回家,给兄弟姐妹买衣裳,给爹娘囤余粮。可是……”
林献河红着眼眶看着沈念摇头:“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了,你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不是敌军人多,不是我们懦弱,而是督军答应派来的援军撤退了,我们为他们舍命,而他们却将我们当弃子!”
林献河这番话,让沈念惊叹,泪水在眼眶里翻涌,她不敢想象,当时的林献河被压在兄弟们的尸体下,那是怎样的悲痛,那是怎样一番痛彻心扉。再看林献河眼含热泪,此刻,他所有的谎言、所有的伪装在沈念心中,比起那89名士兵的性命,早已不值一提。
沈念心痛,更心疼,心疼林献河经历的那场噩梦,心疼他三年来含恨度日,更心疼他至今仍一如既往地重情重义,正直善良。
“你一定疑惑,我为什么要杀陆岳霆对吗,当年下达撤退援军命令的人,让我89名兄弟惨死沙场的人,正是陆岳霆!”林献河道。
沈念震惊:“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
“我养好伤之后,潜入督军府,看到了下令撤军的密函,上面清清楚楚有陆岳霆的亲笔!”
说罢,林献河坚定地看着沈念:“所以,陆岳霆必须死,他要为我89名兄弟偿命。你也不用隐瞒,我知道你和陆岳霆的婚姻,不过是互相利用。等我杀了他,我们一起离开陵海,无论天涯或海角,我都会兑现我的承诺,此生只护你一人周全!”
林献河的话对沈念来说,是奢望,是梦想,是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