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富察毓秀说什么也要亲自送步霁回去,不亲眼看着她进翊坤宫,总是不放心的。
还是如方才一般的阵仗,芸香在前面引路,后面是八位高举长扇的宫女,再有四名太监四名侍卫跟着。
声势浩大,凡是宫道上碰到的太监宫女无一不转身避让。
头一次如此高调,步霁浑身不舒服,戳了戳富察毓秀的胳膊,道。
“就送到这吧,前面不远就是翊坤宫了,两步路的事。”
坤宁宫离翊坤宫并不近,一来一回要一个时辰。
富察毓秀瞥一眼旁边的芸香,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嘴角自然向下,似是不高兴一般。
担心底下人走着一遭因此有怨气,平白给步霁树敌,应声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若是崔丽华找你麻烦,你让黎儿过来找我,我好歹现在还是皇后,说话还算好使。”
崔丽华下了命令,明摆着就是要为难步霁。
她知道了步霁偷跑出宫的事情,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不过也奇怪,崔丽华竟然没去皇上面前告发她,而是私下做小动作,想置步霁于死地。
难不成被皇上独宠两年的贵妃已经没了曾经的盛气,皇上不再纵容她了?
富察毓秀觉得不会,李稷这两年独宠嘉贵妃,满宫的妃嫔有目共睹。
余官女子一条命说没就没了,皇上不也没责罚她,还是堆积如山的好东西往她宫里送。
这等偏宠,史无前例,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没了的。
总归,还是得让步霁小心着点。
“你放心吧,我有数。”
步霁浅浅一笑,浑然不像是放在心上的样子。
芸香见自家娘娘跟步贵人依依不舍的样子,比看见皇上还亲,插嘴一句。
“娘娘,咱们快些回去吧,等会儿慈宁宫派人找您,该见不到了。”
富察毓秀如玉笋的手搭在芸香的手背上,手下垫着丝绸帕子。
听到这话,松了手,也不理会芸香的话。
她走近些,轻轻抓上步霁的胳膊,附耳道。
“我可不敢信你说的有数了,上次落水的教训你怕是忘了。”
“崔丽华的手段远比咱们看着的高明,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富察毓秀知道崔丽华绝对不是不想告诉皇上,而是憋着阴招呢,还在后头等着步霁。
步霁点头,轻轻摆手。
“我都记下了,快回去吧。”
富察毓秀三步一回头,拐过宫道才扶上芸香的手臂,元宝底的鞋子可真难穿。
在宫里还好,能换上普通的绣花鞋,一出宫门,就要顺从宫规,穿戴都要合乎皇后的礼制。
元宝底的鞋子珍珠摞着翠玉,好看却实在是硌脚,头上的凤冠也精巧,却有七八斤重,一天下来,脖子都要断掉的。
芸香忍了许久,终于开了口。
“娘娘,您别怪奴婢多嘴,步贵人位份低母家在前朝也不得势,您偏要跟她交好,让人想不通。”
“您要拉拢也该拉拢嘉贵妃,她可是对您威胁最大的妃子。”
富察毓秀睨眼看她,紧抿双唇,她不愿意跟芸香说话,她一个古人知道什么,说了她也不懂。
芸香以为自家娘娘是听了她的话有所思虑,才不开口的,又说。
“您心善,想救谁就救谁吧,可也不必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全。”
“方才宫道上那些宫人肯定都瞧见了,是您把步贵人送回宫的,若是改日皇上置她的罪,再把娘娘一起罚了可如何是好。”
芸香满心眼里只有自家娘娘,旁的人是死是活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娘娘的后位要稳当。
自从崔丽华得势后,她就没睡过一晚上的安稳觉,倒是娘娘自个吃嘛嘛香,一沾枕头就酣睡,跟个没事人似的。
芸香心里巴不得盼着皇上早点驾崩,好让富察家的女子早早成为这后宫里真正掌权的太后。
如此,她的使命才算完成了。
富察毓秀在宫人面前很少开口说话,一贯被认为是十足的沉稳,这叫中宫之风范。
她是懒得跟她说话,不是真沉稳。
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这宫里除了淳常在,属她最小。
她从前是无师自通的理科天才少女,顶级理性思维,头脑清醒至极,宫里这群老旧的榆木脑袋,真跟她没什么话题。
“你多嘴了。”
她脸一变,芸香赶紧跪下磕头。
“娘娘饶命,奴婢不敢了。”
富察毓秀居高临下的看她,不屑地轻哼一声,她不敢就怪了。
仗着是她爹亲选的陪嫁奴婢,又跟家里私下暗通书信,竟插手她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瞧着这满宫的宫女太监,唯独就眼前的芸香本事要通天了,眼睛巴不得长在脑袋上。
太后身边的岫玉都没有她这般厉害的性子。
“你起来吧。”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乱嚼舌根,就不必待在坤宁宫了。”
“本宫自会写家书把你送回去。”
说完,她大步流星往前走,也不用人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