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他外伤未愈,内伤未好,为他引毒倒是颇废了些时日和功夫。
那毒好生霸道,我心口时不时传来痛感,倏地吐出一口血落在白瓷上,恍惚间有种妖艳的错觉。
我着实算不上是个好人,自小还有心疾,唯一的办法便是要拿爱我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着,可是好像找着找着,却突然变成了我有了心上人,更离谱的是,为了他,我甚至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一旁。
我擦干净唇角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得体的笑容。
我恐怕中毒愈深,虽算不得千金之体,却也还没有到随意为人解毒的地步,更何况引毒这种事情,将别人身上的毒引到自己身上,是折自己的寿。
可是我做了。
窗外雨纷纷。
“这是哪里?”
“江南。”
“所有的雨都像江南的雨一样细,一样柔吗?”
“不是的,只有江南的雨才这样柔婉,像女子一般羞涩婉约。”
“你是江南人氏吗?”
“并不,只是暂居而已。”
“你喜欢这里吗?”
“如果不是我恰好在这里,这蜿蜒小巷怕是没办法为你的生命拖延时间。”
“所以,我很喜欢这里,因为有你。”
雨轻轻柔柔,不知落在谁的心里,相视一笑。
我心乱如麻,疼痛感隐隐传来,令人窒息。
雨下的愈发急了。
伍
我拿出一件还未画好的白瓷,染料凝固在碟中。
用碟子接住窗外划过的雨滴,颜色晕染开来。
握笔添上兰的最后几笔,温柔细腻的瓶身,柔和了兰的锋芒。
静然处之,与世长安。
整理出木盒,轻巧的放了进去。
门外的云归,撑伞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雨中撑伞人,白衣只身,美得像一幅水墨画,寥寥几笔勾勒出江南独
有的韵味,那人身形颀长,气质淡然。
我笑了,是归,我的云归。
陆
“不如,让我来试试?”
我捧着小小的坠子诧异地望着雨中撑伞的云归,他收伞进了屋,眉眼如画,风寒心暖。
这大抵就是,你来时雨至,但眉上风止吧。
这个坠子几乎是我烧制出来最好的瓷,白且光滑,如玉质感,且毫无杂质。
我没有拒绝,递给了他。
他蘸了靛青,看着我便开始画了起来。
完罢,瓷上的女子俏丽容颜,眉眼弯弯,最后一笔朱砂点唇仿佛画龙点睛,整个人栩栩如生。
是我。
“没想到你画画的功底确实是好,简直跟画师一样,平日里我竟未曾发觉。”我轻笑,赞道。
他潋滟一笑春水流淌,却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这坠子,便送与你了。”我让他低下头,我将坠子穿了红绳安稳的挂在他的脖子上。
我想,他大抵也是喜欢我的吧?可我早已经舍不下他的安危去取他的血。
雨下的越发大了,散发着格外不安稳的气息。
柒
我拉开门,从门缝中望着雨中撑伞的他:“不能留下来吗?”
“我要离开了。”
“真的不行吗?云归?”
“长情,对不起,我一切都想起来了,我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武林大乱,江湖动荡。
但是与我和云归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了,没事,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一路平安。”我慢慢走出门,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泪无声而落。
刚转身打算进去,却倏地被一个湿冷的怀抱紧紧拥住,眼中泪落得更厉害,却硬生生的憋住自己的哭声,我不想让他因我而放弃自己的使命。
他慌乱的在雨中吻着我早已湿润的发丝,撑伞给了我一片天地。
“长情,
拜托,请等我回来。”
他把剑穗和收了的伞一起塞到我手上,离开,真的,再也没有转身。
我第一次如此失控的哭泣,倚靠在大门上,伞滑落在地。
他终于还是走了。
捌
我关上东野的门,落锁,封闭那段回忆。
别离了许久的江湖,突然觉得是该回去了,多年的安逸,我恐怕早已忘记了如何拿起取人性命的刀剑了吧。
江湖归客数不胜数,我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
三年了,他没有回来,江南也不知为何,也不再柔婉,仿佛是个任性的孩子,动辄打雷暴雨,莫不是它对这天下苍生,终究还是失望了么?
雨下得越发大了,手上的请帖仿佛再也握不住:请明教少主东野长情出席纯阳宫云归少侠和大唐三品朝廷命官花家花千树小姐的成亲大典,静候您的到来。
似云归去无来兮,却道已是长情无处辞。
原来他真的叫归,却不归我。
我自嘲一笑,暗道自己果真是痴心妄想。
一路上都是江南少有的暴雨,我提着自己最喜欢的圆月的赶赴了这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