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管了,这是大人的事,我和你易叔叔有很多好朋友,到时肯定十几桌都坐满,热热闹闹的。”
汤取没好气地说:“随便你们吧,反正我要上班。”
梁宝香提高声音道:“怎么能随便我们呢,到时你肯定要出席的。我们家原先那小区那姓胡的老太太的孙子,你还记得吧,高你一届,成绩稀烂,去年考了个三本学校,还好大动静地办了一场升学宴,把写着喜讯的拱门都摆到小区门口去了。”
汤取低头吃面,沉默不语。
梁宝香继续劝道:“别人都办,你考上了这么好的学校,更加应该办,让街坊邻里都知道这个好消息。”
汤取语调平平地问:“现在大家还有谁不知道我考上大学的消息么?”
梁宝香一噎,见他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地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叹了口气后,才说:“当时我和你叔领证,好多人说闲话,说我们两个克夫克妻的人凑一对,所以我们才一直没办婚宴。现在你考上大学,这么一件大好事,要是办了升学宴,捎带脚也能让那些说闲话的知道,我们家没他们想的那么差,让他们红眼嫉妒去。”
汤取仿若未闻,按亮放在桌上的手机,看了眼屏幕,说:“妈,时间快到了,我得上班去了。”
见他就要起身收拾背包去上班,梁宝香顿时急了,赶紧跟在儿子身后,看他蹲在门后换下拖鞋,穿运动鞋,自己也蹲下去,摸了摸汤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放柔了声音:“其实我本来没这个想法,是牌桌上别人提议,我觉得那些人说得也对。”
“我们家十几年没办过什么喜事了,每次都是去别人家吃席,随出去的份子钱都记不清有多少。这次办一场宴,肯定能收回来一些钱。”
其实汤取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只是不耐烦她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而已,这时听梁宝香说出真心话,就把她的手从脸侧拿下来,说:“行吧,都听你的。”
他穿好鞋子站起身,说:“我真的得走了。”
梁宝香当即露出笑容,送他出了门,嘱咐着:“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啊。”
家里要办升学宴的事,汤取第一个通知了易磐,第二个告诉了陈言。
陈言倒是觉得这件事理所应当。他家里早就在筹备升学宴,酒店场地和菜品都定好了,宾客也都发出了邀请,日子离得不远,就在八月十二日。
“老师和同学都是我自己打电话请的,师长席一桌,同学席两桌,你可以参考下。腩”
汤取应道:“好。”
陈言又说:“说好了,八月十二你必须来,工作再忙也得来,不需要随礼。”汤取答应了。
易磐知道这件事之后,倒是有些吃惊,问:“请谁?你爸妈那边的?”
他妈妈那边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易振华自己是独生子,没什么亲朋好友,相熟的都是些牌搭子。
汤取轻轻摇了摇头:“我爸妈那边的亲戚也都不走动了。你知道为什么我高一的数学学得差么?”
他们两人第一次真正交谈,就是易磐纠正了他的数学错题。
易磐没说话,听他继续说。
“其实不只是数学,我高一各科都学得不怎么样。那时候,我妈有一阵子闹着和两方亲戚绝交,家里乱糟糟的。”
细节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往下说有点丢人。
高一那年他奶奶过世了,留下一个小院子,他姑姑准备卖了,梁宝香听到消息,气势汹汹地去闹事,要把院子抢回来。
其实他爸爸死后,因为梁宝香一毛钱也不肯把赔偿款分给奶奶,两家早就断绝关系了。
汤取长那么大,等到高一才知道自己奶奶还活着,就住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
梁宝香和她姑姑打了一架,那院子卖了三万块,她分了两万块。
只是这事还没完,她去闹事那天还带了个男人,被在场的人认出来,是他二舅妈的弟弟。
这种中年男女乱搞关系的传闻扩散得比往水里扔一块泡腾片还快。
隔天,那男人的老婆就跑去他外婆家,找二舅妈大闹了一场,骂她不要脸,帮着弟弟偷人。
二舅妈气疯了,又把梁宝香叫回去,大吵了一架。梁宝香没输。
然后二舅妈和那男人的老婆就开启了轮番上他家理论,与梁宝香互扯头发扇耳光的模式。
那阵子汤取每天上下学,似乎总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看好戏的目光,以至于上课也没什么精神,总是走神。
好在后来学校启动了晚自习,他回去得晚,因此避开了一些风言风语。
所以年初梁宝香说要结婚,他觉得这倒是一件好事。不管对方是谁,至少领了证,是合法夫妻。
易磐不知道这些细节,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关键点,提醒他道:“我爸那人,从来不经营人情往来,不论谁家结婚生子,都不会随礼。你升学宴上请来的那些人,以后如果别人家办酒席,你妈不回礼,估计人家就算到你头上了。”
汤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高考卷子都没有让他这么痛苦。
他趴在桌上,喃喃自语:“求求老天,让我直接穿越到开学那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