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去,我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还用打算盘?”
“我不信。风哥铁直我还不知道么。”
下半场郁风也坐在球场边看别人打,篮球砸地的声音像鼓点敲在脑子里,让人轻微脑震荡。
“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听听,男人的心思我最懂,说出来我给你开导开导。”
郁风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很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突然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什么?”
“借钱。”陈唐不假思索。
“排除这个,不可能。”
“那就是送结婚请柬。只有这两种可能性。”
“……不可能。”
陈唐双手撑在身体后面,仰着头笑,翘起他修长的腿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用鞋尖轻轻点郁风的肚子,“那就给他打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郁风不置可否。
陈唐觉得这样子的郁风没见过,很好玩儿,忍不住故意刺激他:“对了,还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
“得绝症了,跟你告别。”
郁风提起他的脚把他掀翻,站起身走了。
郁风等了三天,等许远再一次打过来,心情像等待肿瘤活检的报告。他究竟是释然了所以想跟他联系还是真来送结婚请柬?
等到最后也没有等到第二通电话,郁风逐渐焦躁地做不了任何事情,他开始疑心许远真的得了绝症,而且打完那通电话就咽气了。
不然为什么就不打了?为什么?
考虑到他有可能病得拿不起手机,郁风决定关怀临终病人,终于在又一个失眠的夜晚给他打了回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像被扯成一丝一丝的传过来,“喂。”
哑得听不出原调,但郁风还是剥离掉那层异样,听出了属于许远的嗓音。
“是我。”长久的沉默。
郁风先开口:“好久没联系。”
“嗯。”
又是长久的沉默。
“最近好吗?感冒了?”郁风故作轻松,嗓音里带上刻意的笑意。
“郁风。”
“嗯。有事儿你说。能帮尽量帮,结婚我就不去了。”
“郁风,我好难受……珍宝死了,是我害死的……”一句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变成哭腔。
所有的执念和记恨都被他的哭声抹杀,三年的不甘心也抵不过他流露出的片刻脆弱。
郁风柔声哄他、安慰他,问他在哪里,他马上过去。现在郁风无比后悔没有在第一时间给他打回电话。
颜珍宝的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咳嗽的毛病是她几个月时就有的,后来频繁感冒发烧,红会的胡医生说是肺炎反复发作。再后来胡医生开的大剂量抗生素也压不住那具小小的身体内的病魔。
今年春天,颜珍宝感冒后断断续续发烧,吃了很多药都不好,后来开始呼吸困难,许多于急忙带孩子去市三甲医院看病,出发前她才通知许远,请他回家帮忙,许远在五一节时赶回宁旧市。
许多于对孩子的病情预估不足,送到医生面前时,她萎靡不振,肤色变得苍白发紫。
呼吸科医生当场从门诊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唤人准备急救。
颜珍宝坚持了一段时间,小小的她躺在ICU病床上,不靠近都看不到有这么个小病人。
医生举着肺部CT片子表情异常严肃。他说从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肺部是这样的状态,好肺是肉粉色的,她的肺已经变成棕色,纤维化、发硬、萎缩,这是给她熏了多少烟?肺功能很差,反复感染,导致她急性呼吸衰竭。
许远只看了一眼,他看不懂,他只觉得浑身发软。
颜珍宝的最后时刻一直处于昏迷当中,单薄苍白得像一朵蒲公英,这年春天结束时,蒲公英花期到了,一阵悠悠的风吹来,她绽裂开,变成无数更加单薄的小花伞消失在远方。
许远不长的人生中,经历过许多生离死别,没有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让他痛彻心扉、愧悔难当。
许远像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眼睛紧闭着,可能睡着了可能没有。郁风靠在床头搂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背,嘴里说着一些零散无意义的安抚的话。
“没事没事,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你最勇敢了,你是最勇敢的小男孩……”
“……都是我的错,都怪我,都怪我卖房子,所以珍宝才不得不住到茶馆去,都怪我没本事,我姐必须得带着那么小的她在那里做事,她才满月就每天呆在那儿……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一个婆婆提醒我们,抽烟的客人太多了、她太小了,你说我怎么能这么蠢呢郁风?我怎么就这么蠢呢??我怎么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呢???
上个月我们通电话,她还说,舅舅求求你啦给我买个毛兔兔吧,妈妈不给我买,爸爸不听我说话。
我说,那你要多吃饭不生病我才给你买。她会对我很失望吧……
我给你打电话那天,医生通知我们把她带走,他们把她身上的管子都拆了,我看着她,一点,一点变成紫色,我问医生,她怎么变紫了,医生说,血管里没有氧气了,抱走吧,患者已经脑死亡。
我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