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越好似看不出这层怪异,只是打了个哈哈,走了上去:“劳烦了,婆婆您带路。”
三人走在村道上,李子越慢腾腾地擦着后颈流出的薄汗,漫不经心地听老妇说话。
“你也看到了啊。”
李子越动作一顿,暂且不明这是不是试探。
老妇不等他回答,主动挑起了话题:“我们村里确实没有孩子。”
她叹了一口气,语中尽是悲凉:“几个月前,村里来了个邪神,要吃孩子,不然就把全村人屠杀殆尽……”
“我们……”
“我们也是没办法……”她的声音逐渐哽咽,“那些孩子……多可爱……以前上课的时候我还经常去看他们,那背挺得多直,那写的作业本,多漂亮……”
李子越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眼眸堪堪遮住,暂且不明他的神色。
季明蕴亦沉默着。
三人走过一片房区,周围地势开始变得复杂。
“邪神把骨头还给了我们,我们想着那些孩子爱读书,就把他们的骨头埋在了学校那边……”
老妇眼泪滚下眼眶,那双苍老的手在不停地揩,而眼泪却像断了堤的大坝,怎样也止不住。
在极度干旱的地方看到一个人哭成这样,实在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是的,很感人。”李子越毫无感情地回复,他垂眸看着老妇,步子逐渐往外迈。
“但是您能回答我一个和这个故事不沾边的问题吗。”
他声音微凉。
一旁的季明蕴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子越。
下一秒却猝不及防被李子越拍了一巴掌,后背袭来的一股力让他难以站稳,就要往老妇身边倒去——
那李子越却极快地逃到了层层土墙边,对着面色微变的老妇喊道:“您身上的血腥味以及指甲缝里藏的血污,又是怎样的故事呢?”
话音刚落,他又对着脸色同样难看的季明蕴眨眼:“你说我是个坏人,我就做点坏人该做的事喽。”
似乎在先前闲逛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片地形熟记于心,三两下就不见了人影,闷热的空气中,他最后那句惹人愤怒的“拜拜”还未消散。
……
李子越先前虽表现淡然,内心其实并不安稳。
且这股不安随着他的奔跑而愈发浓烈。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更沉重,但他前往的地方是先前大多数玩家逗留的田地。
按道理说他们此刻应该还在锄地、埋植物苗,难不成……
但是触发死亡的缘由又是什么呢?村民NPC能对玩家进行大范围杀戮吗?为了抢水?
乱七八糟的猜测在脑海中接二连三地浮现,然而,等真正到了目的地,李子越才意识到,真相比他想象中还要沉重。
脚下踩着已经发软的泥土,脚步却难以挪动。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
土黄的泥混着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高温让人血的腥气直往上窜,逼进人的鼻腔和肺部。
喉咙愈发干涸,空荡的胃里翻腾着无尽的酸水,大脑在晕眩。
远处,日褪了金黄,留下一片浓橙甚至泛红的厚云,下方留了密密麻麻还在锄地的玩家,他们弯曲着腰杆,蜷缩起身体,匍匐在地上,像年老体衰的病狗。
泥的红和日的黄将他们的脸照得发红发黑,许多玩家双手已然是一片血红,苍蝇在上面飞舞、盘旋。
天地间陷在一片黄昏后的死寂,唯有细小的水流声音和人喉道的吞咽声。
“咕噜,咕噜。”
刘峰峰的尸体斜挂在一棵弯腰的枯树上,那不像是尸体,更像是张被曝晒到一碰就碎的干人皮。
他身上的血液已经被抽走,背包中装有水资源的瓶子落在他脸旁,瓶口布满黄沙。
风一吹,他空洞的眼眶和微张开的嘴流出细碎的黄沙。
人已经死很久了,被抽了骨,吸了血,抢了水,最后干了的人皮被挂在所有人面前。
而他的同盟玩家却在偷他的血混水来软和脚下的泥土。
无人悲鸣,唯天地风沙在呼啸。
李子越身体僵在原地。
灼热的热浪层层刮过,他的指尖却冰冷到好似没有温度。
说不愧疚是假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李子越再怎么心狠,也是个讲感情会掉眼泪的普通人。
但是,如果永远当个被情感束缚的好人,他绝不可能活到今天。
他无力去指责这些吸同盟血的玩家,因为他无法肯定,如果自己亲眼看到死去的刘峰峰身上咕噜冒着热血,会不会也伸出手来去接一杯人血——水实在太少了,能节约一分是一分,在生存压力下,谈精神感情是最幼稚的奢望,最大程度节约水才是一切。
最后一丝阳光背高山吞没,李子越身前灰暗的影子逐渐融进夜的黑。
“轰隆!”
远方闷雷滚滚,温度急速下降,整个村庄陷入一片让人心颤的死寂。
天上灰云不断往下堆积,似乎要落到所有人眼前,偶见一片极致的亮光,刺目的闪电穿梭在层云间,空气一下变得湿润起来。
一片沉默间,突然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