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和庆帝说话。
说得直接,不留情面,更不给他半点面子。
话里更是透露了许多相关的东西,比如与李元景的婚约,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
李元源两人诧异地看着她,视线又跟着她的话挪到了霍勖的身上。
就看见他抬头看向了坐在前面的庆帝,眉眼冷漠:“景王殿下目光甚高,不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可以配得上的,陛下擅作主张给阿奴赐婚,这个错误也该到此为止了。”
花厅内倏地响起了几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同庆帝说话。
而霍勖默认了这个长辈的身份。
沈潮云唇角微微翘起,笑容略有些讽刺,这怎么不是错误呢?
难道就因为他是尊贵的皇帝陛下,所以就能胡乱指婚,甚至胡乱篡改剥夺他人的生命和命运么?
她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厌恶和恨意。
庆帝面上看不出喜怒,只道:“过去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臭脾气。”
霍勖淡声道:“陛下也是。”
“老二就这么不让你满意?你嫌弃他,那朕让他改改脾气。”
“我家阿奴不嫁三心二意的人。”
厅内有一瞬的寂静。
这话很显然指的就是李元景和沈若雪的事情。
霍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笑道:“臣倒是也想问问陛下,给阿奴指婚这样的人存了什么心思?是觉得她前半生遭的罪还不够多么?”
话落,连沈潮云都倏地抬起了头来,眼瞳颤动。
之前在府上的时候,小叔叔什么都没说,她还以为小叔叔这次是要专门配合她呢。
饭都还没吃两口,他怎么就冲得这么猛烈了?
这比她计划中的还要更蹬鼻子上脸。
谁知霍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庆帝的脸上愣是没出现第二种表情,他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老二至今还未婚配,又恰逢潮云及笄,朕也是想让她未来过得好些。”
沈潮云:“……”
沈潮云咬住唇,死死地攥着手。
说得好听!若不是他,她的前半生不会流离失所也不会所托非人,而这仅仅是因为他想要不劳而获阿娘辛苦多年赚下来的财富。
“臣既回来了,那阿奴之事便是臣之事,不用陛下再挂心。”
霍勖冷冷地盯着他。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庆帝朝他摇了摇头,旋即又看向了沈潮云,耐心地开口道:“不过取消婚约的事总归要孩子自己愿意,潮云你当真不喜欢老二了吗?”
众人的眼神又看向了她。
沈潮云对上庆帝的眼睛,险些当场笑出了声,瞧瞧他这副模样:面容和煦,态度温和,就连语气都带着几分慈祥。
当真是端的一副好长辈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已经猜到了他真正的目的,恐怕还真会被他给骗过去。
沈潮云深吸了口气,迎着他的眼睛说道:“陛下,您知道昌平侯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庆帝似是没想到她会问得这般直接,愣了下,才道:“朕知道,可他和你母亲是结拜过的姐弟……”
“所以我从来不是昌平侯府那个所谓的私生女出生的五小姐。”
她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您下的赐婚旨意是给昌平侯的女儿,而不是我,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亦不喜欢景王殿下。”
这句话沈潮云说过两遍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都已经说得这么直白了,他为什么就是不死心呢?
为什么会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会回头去选择李元景呢?
“景王连在我的及笄宴上都迫不及待去和昌平侯府的大小姐私会,当时赴宴的各家夫人还有小姐都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什么都明白了。”
沈潮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扯了下嘴角:“陛下,您应该给他们两人赐婚才对。”
这些事发生在皇宫之中,他有可能不知情吗?
当然不可能。
他只是觉得她的喜怒哀乐都不重要,她只是一个符号,一把钥匙,谁会在意死物的心情呢?
庆帝望着她的那双眼睛,静静地与她对视。
在看见眸子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愤怒时,他却意外地感到有些恍惚,曾经也有人用这样一双眼睛愤怒地看着他,当时她说了什么来着……
庆帝顿了下,才回忆起了当天的场景。
她连愤怒都带着冷静:“李云治,当初你答应过我的事都忘了是吗?民间商业刚有所发展,你就提高了商税,你明明答应我十年内不提商税!”
他当时说了很多,说他身不由己,说制衡朝堂太难了,他必须要先做出一番成绩来。
“所以你就拿商户开刀是么?”
“我知道你要打西煌要钱,国库空虚,可我是不是也说过沈记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西征?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太让我失望了!”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离开了。
自那之后他就再未见过她,而现在他见到了她的女儿,和她拥有一双极相似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