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预产期在七月底,他又决意不辜负Eric的善解,暗自决定要尽力工作到医生建议他的入院时间,多为项目做一些事。而住得离公司近一些,后期身子重了,上下班他不会太吃力。
那是一幢三层小楼,对外出租的是二楼一间自带卫浴的客卧,推开窗能看到教堂。Eric的祖母Caroline年轻时是当地一家百货公司的营业员,风趣爱笑,有双美人迟暮的眼睛,而祖父Patrick是一名身材高大的退役海军,喜欢拉手风琴,性格和Eric一样爽朗。
Eric父母旅居海外,而他本人出差多,有自己的公寓,只有节假日偶尔拜访,老夫妇俩的退休生活本来略为单调,加上喜欢小孩,所以对聂斐然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欢迎与热情,好像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聂斐然在这幢小楼里住了快三年。
工作,疗伤,学习,社交,生养一个计划外的孩子。
不算孤独,也不算热闹。
这是在Z国那几年他所做的全部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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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进入新环境的头两个月,随着工作逐渐上手,聂斐然渐渐感到身体上的变化也开始变得明显。
直观来看,他胖了一些。
熬过反应最重的时期后,身体好像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生产,跃跃欲试地积累着可供体力消耗的脂肪。
他的大腿和手臂圆了一圈,平坦的胸部微微鼓起,像一个不太明显的小山包,洗澡时候他忍不住按照医生的叮嘱对着镜子捏了捏,看有没有硬块,但触感软软的,令他感到怀孕这件事不可思议。
当然,生活上也是。
下班回家后,他常常坐在沙发上就能睡着,工作不累但充实,每天被知晓他怀孕的同事投喂很多零食,又因为Caroline夫妇的悉心关照,新鲜水果没有断过,还总是被提醒要给宝宝做胎教。
Z国生活简单,他身体不便,干什么都加倍小心,公司团建参加得不多,又为了攒钱,把过去看舞台剧的习惯也戒了。
独自待在房间时,他总是自言自语地跟宝宝说话,这样的时刻,他不会再感到孤独,反而觉得对以后未知的生活充满希望和勇气。
可能没有当过父母的人体会不到那种心情。
聂斐然下意识地对自己节省,对未出世的孩子却只想给到他能给的全部。
他一次不落地跑产科,而逛街时,在婴儿用品店停住就走不动道,虽然不知道宝宝性别,但碰到柔软可爱的婴儿衣物,一定要买下来,回家用洗涤剂洗得香香的,烘干后收在单独准备好的婴儿储物箱里,预备临产时放在陪护包里带去医院。
一段时间内,孩子和工作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所以他根本就把国内的一切从脑海里主动移除,不会去浏览相关新闻,跟父母联系时也自然避开话题。
他只是偶尔低落,通常是产检后的下午。
没有人知道他在经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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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孕中期时,林语熙终于通过聂母打听到他的行踪,电话中追问他为什么辞职,他无奈地坦白,要求林语熙替他保密,好像很久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倾诉。
那时林语熙正在热恋中,DL在K国的项目如日中天,正是人生中感情事业双丰收的阶段。
严格来说,她已经能在工作里独当一面,两人的生活也早已没有太多交集,但她还像把聂斐然当前辈,话里话外还是那个有些马虎的实习生,说到孩子的问题时,她惊讶过后一口认定,自己要当干妈,令聂斐然哭笑不得。
而这通电话后不久,聂斐然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K国一家著名婴儿用品公司的高级执行经理,他粗略查了查,也是实际控股人。
对方自我介绍是林语熙的女朋友,抛出橄榄枝,试图邀请聂斐然参与他们的全季节产品体验。
这算私活,但非常轻松。
重点是有报酬的。
报酬还不少。
聂斐然明白,这是林语熙知道他的境况,想要暗暗帮他一把。
放在以前,也许他会衡量这份人情他是否还得起,大概率不会接受,但当下,他只庆幸自己可以得到这样的offer。
因为他实在太需要钱了。
他想尽可能多的存钱,不设上限,只为了孩子出世后可能面临的一切花销。
所以他没有犹豫地答复了那封邮件,道谢然后接受,每天旅游局的工作结束后,他一边准备博士申请资料,一边替K国那家公司撰写产品体验反馈。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的肚子在一天天变大,行动也愈发受限,没办法穿要系带的鞋,到后期连脚指甲也够不到修剪。
而腰总是很酸。只要姿势不对,宝宝便会在肚子里频繁地动来动去,好像在发出“抗议”,折腾得他一头汗,连睡觉时也需要垫枕头托着肚子。
足够令人沮丧,但他的身心都被这样的生活琐事占满,不会有太多时间去回忆。
所以沮丧之余,他又觉得这样很好。
尽管处在那段婚姻中时,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做到这个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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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的日子逐渐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