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叔话音刚落,简知鱼的眼中就浮现出一丝尴尬和愠怒。
他的指甲用力抠着指腹的肉,疼痛让内心起伏的情绪重新平复,慢慢地又将之压进了心里最深处。
眼睛中的火光渐熄,重回了平静冷淡,简知鱼看着车窗外,眼神又一次变得空茫了。
他想起小时候家里来了客人拜访,客人带了一个跟他同龄的小孩儿。
长辈们在谈事情的时候,他和那个小孩儿就被芳姨和另外的阿姨带去花园里玩。
他们在地上捡到一颗类似于植物种子的东西,同龄小孩儿眼疾手快,动作比慢吞吞的他灵活许多,一下就把种子捡了起来。
简知鱼也想要,眼巴巴地看着。
那小孩儿很聪明,大概知道他想要,笑嘻嘻地拿着种子在他面前晃了晃,奶声奶气地说:“只有一颗哦。”
简知鱼没有抢人东西的习惯,站在原地哼哼唧唧了两声,嘴角往下撇。
“不过可以借你——”
那小孩儿大概是觉得他的反应并不讨厌,向前走了两步,想要把种子递给他。
简知鱼的眸子蓦地亮起来。
可小孩的动作哪有大人快。
芳姨最先注意到简知鱼的表情,在她看来,那样子就是要哭的前兆。
她快步走过去把人抱起来,嘴里不停地哄着“没事没事……”
并不询问任何起因经过,只一个劲儿地‘安抚’。
小孩儿的妈妈也跟着过来,见状神色有些抱歉,蹲下去揽住儿子的肩膀,看了眼简知鱼,小声道:“君君不要惹知鱼生气好吗?”
如今简知鱼已经记不太清那时候的许多情形了,只记得那时的他在芳姨的怀里发愣,而那个小孩子也像是受了委屈,不高兴地拉着他妈妈要走,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带笑,反而跟赌气一样瞪他。
午后的阳光将影子照得很短,过个拐角便再也看不到了。
那之后就算这客人再来,他也没再见过那个同龄的玩伴。
想来也是,又不好玩,谁愿意来呢?
那些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简知鱼的脑袋不自觉地靠在车窗上,逐渐出神。
徐叔说完,往后视镜里瞧了一眼,又道:“知鱼别靠在窗上,等会儿车子颠簸的时候会撞到。”
“嗯。”
简知鱼反应了两秒,慢慢把脑袋正回来,向后轻轻靠着椅背。
“好好开车吧徐叔。”叶池毫无征兆地地开口,语气有些硬,在密闭的空间里格外突兀。
车厢里两个人的视线都同时落在他的身上,简知鱼是稍稍侧了头,老徐则是从后视镜里看的。
叶池朝后视镜里的老徐笑笑,道:“我有车辆上路恐惧症。”
“……什么东西?”老徐满头雾水。
“车辆上路恐惧症,”叶池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就是上车就害怕车祸,发现司机在说话、没有全心全意开车的时候就更怕了,这是种生理恐惧,医学上有论证的,特别严重的时候,可能会控制不住尖叫。”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一本正经底气十足从容镇定,把老徐忽悠得愣了足足有半晌。
然后便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到学校下了车,叶池想起刚刚在车上时简知鱼的眼神,靠近他问:“你信了没有?”
简知鱼直视着前方没有看他,淡声道:“没有。”
叶池嘴角漾起笑意:“为什么?我还以为肯定能骗过你,毕竟你看起来挺好骗的。”
“因为你胡言乱语成性。”
“别这样觉得啊,”叶池理不直气也壮,“那你以后岂不是什么都不相信我了?不行。”
简知鱼闻言很轻地笑了一下,声音也轻得被风一吹就散:“活该。”
那笑意像水波一样在黑色的眼瞳中潋滟开,又跟声音一样很快就消散,比昙花的盛开还短暂,却被一直留意着的叶池精准地捕捉到了。
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简知鱼笑,虽然并没有持续多久。
看着生机勃勃,像在森林里的河边汲水的小动物眼睛。
只是很快又归于沉寂,里面的流光溢彩仿佛一场美丽的错觉。
到了班里,张书亦没等他们坐下便兴奋地转过身来:“阿池,我和然子昨天把人都组齐了,今天有体育课,咱们几个先练练默契。”
叶池眼神微顿,抬眸一看讲台边的课程表,下午果然有一节体育课。
“行。”他点头,“别拖后腿。”
“滚呐!我不信你的球技比得上你的考试成绩,等着被爷带飞吧。”
叶池轻轻嗤笑一声。
他原本以为简知鱼不会上体育课,但下午上课的时候却发现这人也跟着出了教室。
十二中的室内体育馆很大,几个班一起上也不显拥挤。
体育老师姓王,很好说话,知道他们学业紧张,不久后又有篮球赛,集合之后很快便放开队伍,让各自自由活动。
张书亦很快吆喝着聚集起了几个人,招呼叶池:“阿池快来!”
“来了。”
叶池随口应声,环视一圈周围,在体育馆角落的慢跑道上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