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本就是他该说的话,如此浑然天成,如此熟悉,他眼睛亮起光芒,无措地看着应修:“……是你吗?小石头?”
是出乎他意料的反应。
没有看他,依然抓着他的衣领,应修却直直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杜逾白下意识跪坐在地,一边捂着嘴巴呛咳,一边转头。
别墅二楼。
灯光晦暗不明。
露台站着一道身影,头发被风吹的微微拂起,对方身影修长、撑着栏杆,低头看来,昏黄光影略微照出他的侧脸。
是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
白色衣衫随风轻晃,他的身影也不清晰。
叶浔?
叶浔为什么会在这……?
“……小石头?”立刻收回视线,杜逾白感到莫名的心虚,反手抓住应修的衣摆,他语气惶惶不安:“你、你不记得我了吗?是我啊,你忘了我们一起躲到水下了吗?那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没想到我们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应修缓缓低头看着他,额发垂在眼前,他手臂的青筋有一瞬间暴起、又压抑着,归于平静。
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和错乱,岸边,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纪彻走了过来。
随意扫来一眼,冷厉到近乎审视,杜逾白不敢看他,有些怯懦地移开视线。
他被应修带上了岸,紧接着,应修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宁逸凡冲过来,他显然既关心杜逾白、还很关心他嘴里的小石头,不停的念叨:“小石头是谁……逾白,你没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
“是我小时候救过的一个小男孩,真的没想到会是、他,”声音很轻,含糊地:“……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摔了两跤,你别担心……阿秋!”
“打喷嚏了还没事!你的体质本来就弱——”
没有人看他。
岸边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纪彻和应修身上。
一道下.半.身滴着水,军靴修长;另一道漫不经心、垂眼打量着对方。
“阿修,”纪彻看着应修,语气很平静:“现在告诉我,谁该远离他。”
没有回答。
“你的救命恩人似乎发烧了,有什么话,你们路上再聊。”
“……”
派对结束在兵荒马乱中。
宁逸凡背着发热的杜逾白,踉跄地跟在应修身后,应家的保镖们无声跟上。
免费看了一场好戏,路易缓缓收回视线,放下红酒杯,他神情若有所思、没看见纪彻,反而看见姗姗来迟的傅启泽。
傅启泽
() 眉眼压低,气息古怪。
“阿彻呢?”路易道,“难怪这两天不见他人影,原来是去查人了。”
傅启泽眯起眼睛,笑意不明地,说:“……是啊。”
“原来是这样。”
一楼已经没了纪彻的身影。
同样围观了一场演出,叶浔离开露台所在的房间,走出房间,光影昏黄、不清,有人已经在等着他。
纪彻侧倚在楼梯口,身影如墨般浓稠、修长,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语气很淡:“恐怕让你失望了。”
摘掉眼镜,叶浔抽出纸巾擦着雨水,有些不太适应昏暗的光线,他眼皮微垂:“失望什么。”
四下安静到只有两人的呼吸。
欢呼、音乐、水声都被一扇大门阻隔。
纪彻道:“少了一个能让你远离麻烦的机会。”
“是很失望,还以为这段安生日子能过得久一点。”
“那真是抱歉。”纪彻冷冷扯了下唇,叶浔总能用最简单的三言两语调动起他的情绪,“这些年阿修总会对特定一类人群表达善意,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感纠葛,你最好清醒一点。”
重新戴上眼镜,叶浔走向楼梯,经过纪彻身侧时,两道影子在墙壁简单的交汇,纪彻垂下眼,目光划过几缕搭在镜框、浓黑深郁的发丝。
短暂地静默。
耳边只剩走下楼梯的声音。
站在拐角平台上,已经能听见门外嗡扰的人声,叶浔在一片死寂中看来,“你这么努力地让我知道真相,又是为什么。”
莫名地心神不宁。
纪彻垂眼与他对视,“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感纠葛,”叶浔重复着他的话,看过来的目光冷淡:“你总不会是喜欢我?”
空气都安静了几分,纪彻很轻地嗤笑一声,“你未免想得太多。”
“那就好。”他没去看叶浔,只是凭借叶浔的语气,眼前也铺展开了画面,应该是一丝笑——平静、冷漠,抽刀断水般利落分明,“你最好不要喜欢我。”
一切似乎都变得缓慢。
声音、雨水、空气的流动。
忽然感到一阵不耐,纪彻面无表情,他垂着眼、却能精准的猜到叶浔下一句话。
果然,叶浔说:“会很恶心。”
他头也不回的下了楼、离开了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