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捺带着溢出的墨点,也是古庇涅语。
舒凝妙在心里快速翻译了一遍。
上面写着:我是不忠的朋友,自私的爱人,不请求任何人的宽恕,愿再次看到它的人能找到命运的出口。
后面夹着的一大沓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古庇涅语,甚至还夹杂着别国的语言,翻译难度要大得多。
舒凝妙把资料夹三两下夹上塞进背包里。
上一次死在了这个房间里,她不可能还心大到蹲在桌子前看资料。
换个地方看总不会有事,她拉紧包带,准备离开这里,余光瞥到桌面上的小雕塑。
这尊和笔筒差不多大小的雕塑,大理石质地,被雕
刻成一个身穿白袍,面目模糊,背后有数道圆环射线圣光的小人形象。
这雕塑面目模糊,并不是限制于大小形状,纯粹是为了方便。
庇涅大大小小近百个宗教,有宗教信徒只有几个人,很多宗教都共用一座神像,也就是她眼前这件雕塑摆件类似的神像模板。
这件摆件和市场上批发的没有什么不同,因此她看清这东西的形状之后就没有再注意过。
是她多心了吗?
刚刚她看到的雕塑摆件,似乎不是放在桌子中间的。
她的注意力没放在雕塑上,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现在有些不太确信自己的记忆。
算了,或许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
舒凝妙转头快步离开,听见一道细微的咔嚓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裂开。
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听觉和触觉都开始变得格外敏感。
背后仿佛被火燎了一下。
她的透亮的瞳仁中,慢慢跳动出红色的火光。
没有任何迟疑,舒凝妙瞬间跪倒在地,纵身往前一扑,从地上滚过去。
她翻身的那一瞬,看见桌子上那件再普通不过的雕塑摆件,无端从中间起生出罅隙。
大理石质地的神像不断崩裂,生出内里黑色的口子。
那裂口还在不断往下衍生,发出几乎无法察觉的碎裂声。
而那断开的裂口,在往外溢出如同液体般的红色火焰——比冲刷而来的岩浆更恐怖,火焰止不住地往上跳动,又正在不断往下滴淌。
有火。
阿契尼。
她瞬间联想到了那个男人。
在一个满是木制品的密闭空间里和能点火的异能者对战显然不明智。
舒凝妙进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阿契尼会出现的准备,见状也不意外,只是迅速爬起来,抱住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
火焰带起来的气流将门砰的一声卷上。
舒凝妙往后退了几步,反身握刀指向门口。
然而门合上后,却迟迟没了下一步动静。
舒凝妙耐心等了半晌,里面的动静反而平息下来,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没有人出来。
刚刚看到的火焰也仿佛她的幻觉,没有往外燃烧的迹象。
如果那火焰是真的,火势现在早该蔓延整个走廊了。
阿契尼出现了吗?
她不打开门,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但她还在迟疑。
在一堆易燃物中和火系异能者打斗固然不明智,但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舒凝妙清楚自己内心的障碍。
那段“被覆盖的记忆”对她并不是全无影响。
她并不想在这个房间里做任何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不想死,也害怕死。
但阿契尼又是她必须解决的问题。
阿契尼想要杀她。
她不知道原因,但这个问题的解法只有阿契尼死,或者她死。
除却人类一切的社会道德和认知,问题往往只有嬴和输两个选项。
就像狮子和羚羊,嬴和输就是生和死。
她必须得面对。
逼迫自己面对所有问题,到现在,她也没有把她的死亡威胁告诉任何人。
这些人中甚至包括舒长延。
明明有一个现成的、可以倾诉的安全的对象,她还是没有和舒长延坦白实情。
这本身无关信任。
舒凝妙有一瞬间的恍神。
她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母亲还在时觉得她怎样都好,但父亲经常呵斥她倔强、自我又刁蛮,因为她不肯和他低头服软的性子。
舒父只想要一个嘴甜依赖他的小棉袄,而不是梗着脖子都不愿意掉一滴眼泪的倔种。
她都已经忘了是哪个冬天的晚上,因为什么理由和父亲争吵。
舒父把筷子和碗全都摔在她身上,让她不认错就滚出去站着。
她一声不吭,真就这么走出去,一动不动站在舒家的院子里。
雪往下一片一片地飘落,沉寂的黑夜里,周围的别墅里都亮着暖黄色的灯,雪落在她手上,伴随着呼啸的寒风。
屋子里的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脸颊被冻得泛出些青紫,有些冷。
但她觉得这些冷,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想要什么东西,不愿放弃什么东西,那中间遭受的任何痛苦,她都觉得是可以忍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