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赵明惠上前一步,看向弟弟的目光很平和,只因他已经是个出家人,对红尘俗事已无贪恋之心,轻叹一声道:“明非,当年你夺位也罢,取我性命也罢,我半点都不记恨你,既然它已经发生了,或许便是我该经历的劫难,而后因祸遁入空门,想来不失为一桩好事。”
皇帝还未从贵妃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对赵明惠的话置若未闻。
从对方手中夺位后,赵明惠在他眼中便不值一提,只是个失败者罢了。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顾统领竟然会叛主,而且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叛主!
想到这里,皇帝口中又涌出一口鲜血来,眼神颓然:“咳咳……”
纵然江山是抢来的,又如何呢,还不是在他手中繁荣昌盛了数十年?
只是毁于了女人之手而已。
“阿弥陀佛。”赵明惠又念诵一声佛号,接着道:“可是上天让我在两年前想起前尘往事,又指引我找到百里将军的外孙,我心中有愧,愧对百里家近百亡魂,若非你我兄弟阋墙,他们何至于命丧黄泉。”
说到这里,赵明惠用质问的目光地看着皇帝:“你有愧吗?后悔吗?可曾在午夜梦回自省过自己的恶行?”
皇帝嘴角淌着血,怒目笑道:“哈哈哈,自古以来胜为王,败为寇,朕何愧之有?!”
生在帝王家,为皇权手染鲜血是理所应当的,换谁来都一样。
赵明惠不屑,只因他生来就是太子,又怎知他人的处境?
话锋一转,咬牙切齿:“今日不幸落入尔等手中,朕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看来你毫无悔意可言。”赵明惠叹息着摇摇头,不敢置信,这竟然是自己曾经疼之入骨的亲弟弟。
权势真的会让一个人从人变成魔吗?
随后认真道:“现在有两件事可以减轻你的罪孽,如若你愿意,恭王这孩子愿意为你保留些许名声。”
反之,皇帝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皇帝闻言眼皮动了动,又闭上,一副要杀还是要剐都随意的姿态。
“其一,写圣旨昭告天下,百里氏一案为冤案,是你诬陷了百里将军。”赵明惠不管皇帝的态度,径自提出要求:“其二,写传位诏书,即日传位与恭王。”
一旁捧着托盘的秉笔太监闻言,走上前来。
“呸——”皇帝听到最后,吐出了一口血沫子,癫狂大笑道:“想要朕写传位诏书,休想!”
“天下人皆知,恭王没有继承大统的资格,只要朕不认可,他永远是叛国贼之后,谋权篡位!”
“你们所谓的翻案,也无人相信!”
“百里靖就是叛国贼,永无翻身之日!”
“够了!”
从进入皇帝寝殿后,一直隐忍着没有说话的恭王大声怒喝,通红的眼底含满泪水。
他不在乎皇帝写不写传位诏书,但他无法忍受皇帝口口声声喊他外祖父是叛国贼。
“我外祖父不是叛国贼,是你冤枉了他!你这个昏君,暴君!”
恭王一下子冲了上去,双手揪着皇帝的衣领,面容悲痛欲绝,一副要将皇帝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殿下!”谢韫之一个箭步冲了上来,用力拉住恭王掐皇帝脖子的手腕:“三思!您不能弑父!”
恭王悲痛嘶吼:“六十七条人命,你人性何在?!赵明非,你凭什么!凭什么!你还我母妃,还我外祖父一家命来——”
“咳咳咳……”皇帝被亲儿子掐得上不来气,却还在笑:“逆子,早知就送你一道归西,六十七条哪里够……”
“住嘴!”恭王手腕被谢韫之拉住了不能动,便用自己的额头用力撞击皇帝的头,一下一下地撞:“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殿下!”谢韫之极力喝止,以己身挡在两人中间,不叫恭王弑君。
“你不敢杀我,杀了我,弑父上位,同我一样千古留臭名……”皇帝被恭王死命拽住衣领不放,勒着喘不上气,即将窒息昏迷。
他已经知晓自己死后的名声保不住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便宜了恭王等人。
这群谋朝篡位的反贼,就算登上大位也要受人诟病一辈子!
“那又如何?”
“血海深仇,我何惧弑父!”
恭王悲愤至极,只差最后一击便能摁死皇帝亲自为亲人报仇,此刻又哪里还管得了名声。
可是他失去理智,旁边的臣子却还有理智。
“殿下松手!”谢韫之手臂一振,发力将恭王推倒在地,侧过脸高声喝醒道:“您要做千古明君,流芳百世,莫叫他扯下了地狱!”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赵明惠叹息一声,低声念诵佛号。
摔一跤趴在地上的恭王愣住,似乎理智回来了些,脸上浮现交织着挣扎的表情。
不错,他不能背上弑父的罪孽,变成与赵明非一样的冷血之徒,可是隐忍多年,终于到了今天这一刻,他真的很想亲手杀掉这个畜生不如的狗皇帝!
谢韫之见状稍微放心下来,想必恭王懂得轻重,他缓了口气:“您要干干净净的,做一个千古明君,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