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吐糟这乌水江,她说:“镇里有啥好,你瞧瞧这水,黄不拉叽,一舀一瓢沙。”
所以到了乌水泥沙淤塞的时候,明矾卖得最盛。镇里人家总要买些,投到水缸里用高粱秸夹着明矾顺着边慢慢搅,黄沙沉到底下,水才能澄得清荡荡的。
枣花婶眼下就挑眉呲牙乐,她晒得黝黑的脸团起两抹红,叉着手夸耀清水河的水清,才不用加明矾。
姜青禾嗯嗯应着,心早就飘到岸边摊子上,挤满太多人她也看不清啥。
但是好热闹,热闹中夹杂着羊膻味、牲畜的体臭、汗臭,大市里有专门牵牛羊骆驼来交换的。
但也不妨碍蔓蔓兴奋地跳脚,她跟羊蛋说:“羊蛋哥哥,你看那有卖枣儿水的。”
她不知道枣儿水是啥,但听人喊就跟着念,念完生出满嘴口水,她想吃。
羊蛋这个娃能跟蔓蔓玩在一起,两个人都馋,但凡凑在一起就嘀咕啥好吃。
他也馋哩,这水他就喝过一次。
羊蛋扭头跟他娘商量,“娘,俺想喝枣儿水。”
“甭想,一碗指头大的水一个麻钱,回去俺给你水里放个枣就行了,”枣花婶绝不充大户,她今儿个带的钱不多,得紧着刀口用。
蔓蔓则看看姜青禾,又瞅瞅徐祯,最后她站在中间说:“爹娘买碗枣儿水吧。”
她生出短胖的手指头说:“就一碗。”
卖枣儿水的摊就在入口处,木桌上摆着好几个黑釉大瓦盆,旁边摞着一叠小碗,摊主就站在一边吆喝,“枣儿水哇—咧哟——。”
钱在徐祯身上,但他不敢做主,就同蔓蔓一样瞟向姜青禾,搞得跟他也想喝一样。
姜青禾叹口气,“来一碗,你跟羊蛋哥分。”
买两碗枣花婶指定是不行的,还觉得占了她便宜,但都到这了,小娃想吃就给她尝点。
“哇呼,”蔓蔓跑去跟羊蛋拍手,枣花婶说:“买那玩意做啥嘞,羊蛋你个小崽子。”
她真心疼这一麻钱,不过边骂边掏钱,“就喝这一次。”
羊蛋接过钱蹦跶得更高,跟一只从山野里放出来的蚂蚱一样,就是黑了点。
两个娃乐颠颠地跑过去,而后端着碗小心翼翼跑回来,嗦都没嗦一口。
商量说要给爹娘先吃,几个大人都没尝,蔓蔓就喝了,冰冰凉凉的,有点枣儿的甜味。
枣儿水里都是用鲜枣的,挑五六个用芨芨草穿成一串,一个砂锅里放十几二十串,小火慢熬,糖加的不多,全靠枣的甜香。
一碗枣儿水,挑出一串煮到内里软糯的枣放进去,一口气喝完枣儿水,再慢慢抿着枣。
还了碗,两个娃才舔着甜枣牵着爹娘的手去里头瞎转悠。
里面的摊子其实也不是正经摊子,而是一个个木头桩子,铺了看不清颜色的旧毡布,要不就直接在地上铺了一大很块的毡布,什么东西都往上放,要哪个跟摊主谈,他给你扒拉出来。
有卖靴子、铁锅、兽皮、皮制品、麦子、菜种、果苗等,连一捆柴花子都有人背来换。
枣花婶要拿鸡蛋去换东西,姜青禾准备先找个摊卖草帽,她的草帽除了按照本地标准的气死风,就是最细帽辫掐的,要压七露三,一带上小风根本吹不动。
还有压四露六的寻常草帽,压二露八凑成尖顶再加一圈帽檐,跟斗笠差不多,很能遮阳。
还做了几个现代常见的帽子款式,圆顶大宽边,花边款等,开卖前她信心满满对徐祯说:“就凭我的手艺,这些款式日后肯定很火爆。”
然后她看着路过的女人低头看了眼那些造型略有怪异的帽子,同情对她说:“编坏了是不?甭担心,总有人要的哩。”
姜青禾听见徐祯的笑声,她的心哇凉哇凉的。
还要强撑着笑道:“姐,你要不看看这个,”她拿出镇里最常见的几个款式,编法标准,又十分齐整,连结头也没有。
“多少一个?”女人有点心动。
“两个麻钱,”十分低廉的价格,手工在这里值不了多少钱,而且编帽辫五盘卖给专收这个的,也才一个麻钱。
“来一个吧,”女人仔仔细细把草帽摸了个遍,才掏出两个麻钱。
蔓蔓欢呼,“赚钱啦!”
姜青禾看着两个麻钱陷入沉思,才发觉她想的时新的款在这里根本没人买。
她们一致认为,做坏了的东西就不要带出来卖了,留在家自个儿带着玩吧。
最后倒是就卖出十几个,毕竟就个草帽,自己做的就算差劲点也能带。
姜青禾郁闷,反倒是徐祯这头的生意不错,她凑过去帮忙一起收钱。
徐祯卖的是瓤瓤子,很薄引火用的木片,镇里人家都要用,俗话说:“扁担像弓,瓤瓤子像笏板”,又长又宽。
刨瓤瓤子得用杨木,剥皮后锯成一尺多长,进水后稍微风干就开始刨,拿着特质的长刨子一刮一仰,一片两头翘薄薄的木片就出来了,一天能刮八十斤来斤。
镇里人家通常买上一捆,把一片瓤瓤子掰成好几条,去茅厕就点个两三条,上完熄了就上床。
也有买用来记账的,那商铺的伙计穿着短打,一买买十捆,他瞧这瓤瓤子刮得很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