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愿,确实有点为难菩萨,不过前半段实现不了,实现一半也行。
李澈慢他一步,还在鞠躬,背靠千年古刹,认真虔诚。
等从出口离开,陆予心想起他刚才的模样,问:“你刚才请的什么愿,那么真诚。”
“这种场合不就应该严肃些么?”李澈不告诉他,“而且,请的愿说出来就实现不了了。”
陆予心这点还是知道的,他也没想着李澈会告诉他:“那让我猜猜,肯定是学业,保佑你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是吧?”
“差不多。”
“你知道这座寺庙求什么最灵吗?”陆予心卖起关子。
李澈说:“姻缘。”
陆予心惊讶:“你怎么知道?”
“进门的时候听见一对情侣说的。”
“你犯规!你早知道了不告诉我。”
李澈瞥了他一眼,表情耐人寻味:“你有姻缘要求?”
“没有。”陆予心很快否认了,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假装风轻云淡,“你没有吗?”
李澈顿了下:“学业比较重要。”
攻略做得再充分,还是难免有计划之外的事发生,当晚陆予心遇到个没想过的问题:怎么睡。
老房子面积不大,就两间卧室,外婆一间他一间,没有空闲的客房。
看着不太大的双人床思索了会儿,睡是能睡得下,只是陆予心还没做好要跟他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还是说:“要不出去住吧,房费我出。”
李澈没发表意见。
舒慧兰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俩人背着包往外走,关心地问:“这么晚了,还去哪儿玩呀?”
陆予心跟她解释了下。老人家很不同意:“住外边多不安全啊,家里多好,床是不宽敞,但可比外边的干净多了,你们俩男生挤挤也能睡得下。”
“但是……”
“姥姥说得对,就住家里吧。”李澈说。
陆予心:你刚才怎么不说??
“对的呀,家里有地方干嘛要出去住,我也不能放心呐。”
两人悻悻回房间,那张床说大不大,勉强能睡得下两个人,不过他俩个子都挺高,关了灯,躺在一起就显得有点拥挤。
陆予心背对着李澈,不敢翻身,也不敢乱动:“要是觉得挤,我就去沙发上睡。”
李澈也背对他侧躺着:“不挤。”
“那就好。”
两人无话,房间里只剩下老空调运作的嗡嗡声,陆予心扯了扯被角,把露在外边的脚收了回来。
玩了一天该倒头就睡,可这谁能睡得着?
陆予心把呼吸都放得很轻,试图用聊天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你什么时候学会打台球的?”
背对着背,李澈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初中,跟几个朋友玩过两次。”
这是陆予心第一次在他嘴里听见“朋友”两个字,他还以为在李澈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
“什么样的朋友?”
李澈说:“同班同学。”
那是在家里出事之前,为了逃避窒息的家庭氛围,他总是要找点理由晚回说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他告诉李素萍去同学家写作业,其实是跟他们一起去台球厅。
后来,出事以后就没后来了,大家都知道了他家的事,也没人敢再跟他一起玩,有时候连说话都不敢跟他说。
“那些事,都是雷子墨他们传的吧。”
陆予心在学习上开窍慢,这种事上反应极快。明明都知道不是李澈的责任,还要把锅扣他身上,而且太会歪曲事实了,在ICU躺了几天,外边就传成植物人了。
刚听张瑜说起这传言时,陆予心竟然也真的信了。
越想他越生气,气雷子墨他们欺负李澈,也气自己真的信过传言。而关于李澈的传言,还不止这一个。
钱也出了,锅也背了,学也转了,还不放过李澈。
流言从盛中传到一中,很难说跟他们没关系。
黑暗中,他听见李澈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我爸的事,是真的。”
陆予心一气之下翻了个身,在窗户透进来的微光里看着他的背影:“那是你爸的事,跟你又没关系。”
“有件事他们没说错,这个病是会遗传的。”李澈的声音冷静清晰。
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这颗基因炸弹就埋在了他的身体里。将来有一天这颗炸弹被引爆,伤及最深的就是他最亲近的人。
就像他爸曾经那样伤害着他和他妈。
“那也有可能永远不发病,对不对?”
李澈没说话,概率的事,谁也无法预测。
陆予心盯着他光滑的颈侧,很想摸一摸:“别那么悲观,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说不定过几年就有新突破了呢,总有办法解决。”
“嗯。”
陆予心想,他应该再去请两个愿,一愿李澈一直开心幸福,因为人在幸福中是不容易有精神问题的,二是去赌那不会发病的概率,希望李澈一生都平安。
忘了在哪里看到过,人一生的运气是有限的,前半生用完了后半生就不走运了。李澈正好相反,前十几年过得太糟糕,那之后的人生必定一路坦途。